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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玄幻魔法 > 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 第327章 尘轻了,是因为有人接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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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尘轻了,是因为有人接着捧

岁月无声,光阴荏苒。

归心院的旧址早已被疯长的藤蔓与野草吞噬,只余下一扇饱经风霜的破旧门扉,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如同行将就木老人的叹息。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每日清晨,总会响起一道规律的“沙沙”声。

王瘸子来了。

他那条瘸腿走起路来一高一低,背影佝偻,手中的扫帚却握得极稳。

他不说一句话,只是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将门前石阶上的落叶扫去,将经年累月积攒下的屋角积尘,用一双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轻轻捧起。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打扫,倒像是在拾取什么稀世珍宝。

而后,他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陋的破陶罐,将这捧尘土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村里的年轻人路过,见此情景,总免不了要笑话几句:“王大爷,又来给仙人扫院子呐?人都走没影了,这灰都散了不知多少年,您还收它做什么?”

王瘸子从不答话,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

他只是默默地做完这一切,将那只装着尘土的陶罐,恭敬地摆放在院内唯一还算完整的石台上。

石台前,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刻着四个字:先生归处。

尘轻了,是因为有人接着捧。

这一日,凤清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老槐树下。

她已在此地驻留多时,十二村的凡人烟火,让她那颗被愿火淬炼得近乎神性的心,重新沾染了人间的温度。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不起眼的陶罐上。

以她如今的境界,愿火之瞳可洞察九幽,可看穿万法。

然而,在那陶罐之中,她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灵性波动。

那里面,就是最纯粹、最普通不过的尘土。

没有法力残留,没有神魂印记,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道韵。

但……又不完全是。

凤清漪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发现,这罐凡尘,竟与这方天地的愿力脉络,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坚韧无比的共鸣。

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它与山川、河流、乃至每一个村民的心跳连接在了一起。

她凝神细察,神念如水银泻地,渗入罐中。

终于,她“看”清了那些尘埃的本质。

那是老槐树凋零的枯叶化作的腐土,是归心庙屋顶碎裂的瓦屑碾成的粉末,是当年无数信徒焚烧祈愿纸人留下的余烬,是那盏长明灯中灯油耗尽后结成的焦渣……

这一切,都是当年那个道场运转时,最日常、最琐碎的残留。

它们本无任何奇异,是岁月里最容易被遗忘的垃圾。

可如今,它们却因一个老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捧起”,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捧起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虔重的供奉。

这日复一日的坚持,便是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最宏大的祭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归处。”凤清漪轻声自语,眼中的愿火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敬意。

就在此时,一道黑袍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正是游方问道的黑渊。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那个陶罐上,起初是疑惑,继而转为惊愕,最终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心神剧震!

他来了,又走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那位“先生”留下的道。

无形的传承,胜过有形的经文。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原以为,道统的维系,需要法诀,需要神像,最不济,也需要如李三娘那般“心诚则灵”的效仿者,需要那些飞舞的纸鹤作为载体。

可眼前这一幕,却颠覆了他的一切认知!

当千万信徒早已散去,当神庙化作断壁残垣,当所有神异的传说都已褪色成模糊的故事,甚至当世间再无人记得“陈九”这个名字时……

却仍有那么一个凡人,一个连修行门槛都未曾踏入的瘸腿老人,愿意为了这么一罐无用的灰尘,风雨无阻地扫院,弯腰,捧起。

这,才是真正的不朽!

这不是信仰,因为王瘸子从不祈求。

这不是传承,因为王瘸子不懂法诀。

这是一种比信仰和传承更古老、更纯粹的东西——铭记。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那存在过的痕迹,就永远不会真正消散!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黑渊浑身颤抖,仿佛一道惊雷在神魂深处炸响,他毕生追求的“道”,在这一刻有了最朴素也最震撼的答案。

轰隆——!

仿佛是为他的顿悟作注,天际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狂风呼啸,山洪暴发。

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瞬间被狂风撕碎,脆弱的石台在暴雨的冲刷下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垮塌!

那只被王瘸子视若珍宝的陶罐,从石台上滚落,“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罐中的尘土,混合着新落的雨水,瞬间化作一滩浑浊的泥浆,即将被湍急的雨水彻底冲走,汇入山涧,流向大河,最终消散于无形。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雨夜。

王瘸子疯了一般,连手中的拐杖都扔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水之中。

他伸出那双苍老的手,以手为盆,不顾一切地去捧、去捞那滩正在迅速流失的泥浆!

雨水冰冷刺骨,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让他不住地颤抖。

可他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护住掌心那一点点浑浊的泥土。

“不能走!先生你不能走啊!”他嘶声哭喊,老泪纵横,“你还没看够这世道!这世道……还没看够你啊!”

他不是在对神明说话,而是在对一个陪伴了他一生的老友,做最后的挽留。

远处,凤清漪瞳孔中的愿火轰然燃起,她下意识便要出手,以无上愿力护住那捧凡尘。

一只手却拦在了她的身前。

是黑渊。

他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如夜,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肃穆:“让他捧。”

凤清漪一怔。

“尘轻了,有人捧,是为传承。”黑渊缓缓说道,“如今,尘散了,他还要捧,这便是他的道。你若出手,便断了他的道。”

凤-清漪望着那在狂风暴雨中,如同一尊顽固磐石般跪地捧土的老人,眼中的火焰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与明悟。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雨停后,王瘸子从泥泞中站了起来。

他衣衫尽湿,浑身泥污,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召集了全村所有还愿意听他这个老头子说话的孩童,用山上砍来的竹篾做骨,用各家各户凑来的黄纸为皮,就在那片归心院的废墟之上,建起了一座崭新的、小小的庙宇。

庙很简陋,风一吹就摇摇晃晃。

庙中,没有神像,没有牌位。

唯一的供奉之物,是一只崭新的陶罐。

罐子里,装的不再是单纯的归心院尘迹。

这三日里,王瘸子拖着瘸腿,走遍了山下的十二个村落,从每一家的灶台下,都讨来了一捧最寻常的灶灰,又混入了他从泥水中拼死抢出的那捧“归处”,重新封存。

新庙落成的那一夜,万籁俱寂,星河璀璨。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在那只新陶罐中,那混合了百家烟火的尘土,竟无风自动,于罐口处,缓缓浮现出了一道极淡、极淡的符纹。

那符纹古拙而玄奥,仿佛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第一个笔画。

正是那失传已久的《点灵诀》的起首之印!

看到那符纹的瞬间,凤清漪仰望天际

他化作了山风,化作了溪流,化作了这十二村的袅袅炊烟。

他无处不在,所以再也无迹可寻。

“你怕死,所以想长生。”凤清漪对着漫天星辰,轻声说道,“可你最终,却活成了……不怕死的人。”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新庙之内,一道虚幻的光影缓缓浮现。

那是纸人阿丙的残影,他最后的一丝意识。

他没有看凤清漪,也没有看黑渊,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供桌上那只朴实无华的陶罐,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而满足的笑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

“……嗯,捧得好。”

言罢,光影如晨露遇阳,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一条大河之上,一个垂髫孩童将一只刚刚折好的纸船放入水中。

纸船没有被点化,却在入水的瞬间,船头泛起一圈淡淡的辉光。

下一刻,河道两岸,无数村庄的窗台上、屋檐下,那些形态各异的纸鹤,竟仿佛受到了无声的号令,齐齐振翅,朝着那艘顺流而下的纸船,发出了欢快的鸣叫。

新庙落成七日后。

王瘸子如往常一般,在清晨的第一缕曦光中,拄着拐杖,来到庙前扫地。

一切都和过去几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平静而安宁。

他扫完地,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供桌。

也就在这一眼,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只见那空无一人的供桌上,那只装着百家灶灰的陶罐,竟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

一道酷似嘴巴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