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屿的日子,在一种奇特的、介于安宁与紧迫之间的节奏中流淌。
范平的伤势在“星泉之眼”神效的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左肩碎裂的骨骼在第五日便已基本长合,仅剩些许酸软无力。
内腑暗伤尽去,真气不仅恢复如初,甚至因祸得福,在精纯星力与泉水能量的双重洗礼下,变得愈发凝练浑厚,《基础养生诀》那层困顿许久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并未因伤势好转而松懈。
每日天未亮,他便来到石窟内的青玉莲台旁,将守墓人令牌嵌入凹槽,盘膝其上,运转“引路诀”,接引那经由莲台过滤、提纯后的星辰之力。
白日里,星辰之力稀薄,但胜在精纯温和,易于吸收炼化。
他的精神力在星力的淬炼下日益坚韧,对“引路诀”的运用也越发纯熟,脑海中那条脆弱的航线模型,在星图信息和莲台传承的不断印证下,逐渐变得清晰、稳固,甚至开始自动推演一些可能的变数和应对策略。
傍晚至子夜,是星辰之力最盛之时。
他便移至石台“星泉之眼”旁,一方面继续汲取泉水能量巩固肉身、温养碎片,另一方面则尝试将从莲台感悟到的、那丝清凉锐利的星力,与《基础养生诀》的真气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
这并非系统【技能融合】那种强行糅合,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基于能量同源性的共鸣与互补。
起初进展缓慢,星力与真气属性略有差异,稍有不慎便会相互冲突。
但他耐心十足,以“星泉之眼”的平和能量为缓冲和桥梁,一点点地引导、调和。
十数日下来,竟让他在丹田之中,凝练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兼具真气绵长与星力清冽特性的全新内息!
这丝内息虽少,却灵动机敏,运转时对身体的负荷更小,爆发时却更具穿透性,尤其对阴寒污浊类的能量(如“影从”黑衣人那种)似乎有天然的克制。
这意外的收获让范平精神大振。
他将其命名为“星元真气”,虽然目前只是雏形,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除了修炼,生存与远航的准备也刻不容缓。
食物来源不再局限于野果嫩芽。
他利用短匕和找到的燧石,制作了简易的鱼叉和陷阱,在溪流和水潭中成功捕到了更多的鱼虾,偶尔还能捉到一两只粗心大意的海鸟或小兽。
他从一种类似棕榈的树木上剥取纤维,编织成粗糙但坚韧的绳索和网兜。
利用找到的锋利石片和硬木,加工出几柄趁手的石斧和石凿。
最重要的,是制造一艘能够支撑他进行下一段航行的船只。
独木舟或木排显然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复杂海况和长途航行。
他最终选定了岛屿东侧海岸边发现的一片质地坚硬、木纹细密、浮力极佳的特殊树种。
这种树木高大笔直,直径足有两尺,是上好的造船材料。
但以他一人之力,砍伐、处理如此巨木,近乎不可能。
他想到了那头异兽,也想到了石窟中关于“绿屿”的一些零星记载——此岛生态受“星泉之眼”影响,某些生物颇具灵性,或许可沟通。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每日在修炼和觅食之余,刻意在石台和海岸边,留下一些烤熟的鱼或采集的野果。
最初几日,食物原封不动。
但渐渐地,那些食物会在夜深人静时消失。
有时,他能在晨雾中看到海岸边留下一串巨大的、梅花状的爪印。
这是一种无声的、试探性的交流。
直到第七日,当范平再次将一条精心烤制、抹了些许野果汁液的肥鱼放在石台边缘后,他并未离开,而是退到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
夜幕降临,繁星初现。
那道银灰暗蓝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再次出现在石台附近的林缘。
它先是警惕地观察了片刻,然后缓步走近,低下头,嗅了嗅那条烤鱼,碧绿的竖瞳瞥了一眼远处的范平,似乎在权衡。
最终,它张开嘴,将烤鱼叼起,三两口吞下,发出满足的低呜。
范平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再次抱拳一礼。
自那日后,异兽出现的频率高了一些,有时甚至会在他修炼或忙碌时,静静地趴在远处观望,目光中的审视与戒备,渐渐被一种习惯性的平静所取代。
范平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一日,他扛着石斧,来到选定的巨木旁,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林间,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我需要这棵树,造一条能离开的船。我一个人,很难做到。”
他等了片刻,林间只有风声。
就在他以为异兽并未跟来或不愿理会时,那道银灰暗蓝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转出。
异兽走到巨木旁,用鼻尖碰了碰树干,又抬头看了看树冠,碧绿的竖瞳转向范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咕噜声。
范平指了指树干底部,又做出一个“推撞”的动作。
异兽似乎明白了。
它后退几步,伏低身躯,浑身肌肉瞬间贲张,额间那道银色纹路隐隐有微光流转,然后猛地发力,如同银灰色的炮弹,狠狠撞向巨木的根部!
“咚!”
一声闷响,地皮微震!
巨木剧烈摇晃,树叶如雨落下。
坚实的树干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范平心中暗惊于这异兽的力量,手上却不慢,立刻抡起石斧,对准裂纹处猛力劈砍!
他的力量虽远不及异兽,但胜在技巧和持续。
石斧劈砍在异兽撞击出的薄弱点上,事半功倍。
异兽撞一下,便停下来,看着范平劈砍一阵,似乎在评估进度,然后再次蓄力撞击。
一人一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配合起来。
撞击声与劈砍声在寂静的海岸边回荡。
累了,范平便去取来泉水和食物,与异兽分食(异兽似乎对烤鱼情有独钟)。
异兽则会在范平休息时,警惕地巡视四周,仿佛在担任护卫。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这棵参天巨木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缓缓倾斜、轰然倒地!
接下来的工作更为繁琐:去除枝丫,剥去树皮,将树干的一端削尖作为船首,另一端凿空部分作为舱室和储物空间,精心打磨船身以减少阻力……这些精细活,异兽帮不上太多忙,但它似乎对这项“工程”产生了兴趣,常常趴在附近,看着范平忙忙碌碌,偶尔会用爪子帮忙按住滚动的木材,或用尾巴扫开碍事的枝叶。
范平给这艘粗糙却凝聚了心血的独木舟起名为“星槎”,取“星海浮槎”之意。
在制造“星槎”的间隙,范平也没有停止对航行路线的研究。
他反复出入石窟,对照莲台星图和墙壁刻文,结合“引路诀”的感应,反复推算。
那处被破坏的、关于第三个“星象校准点”的刻文,始终是最大的心病。
他尝试用前后文和星图规律进行反推,但缺失的关键符号如同密码锁的最后一位,推演出的几种可能性都存在偏差,无法确定。
“或许,只能等到临近那片海域,凭借‘引路诀’和碎片的实时感应,再做决断了。”
范平心中无奈,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航海本就充满变数,更何况是这样一条被迷雾和危险笼罩的古航道。
二十余日转瞬即逝。
“星槎”的主体已然完成,长约两丈,最宽处近四尺,中部被凿出一个浅浅的舱室,可用于存放物资和躲避风雨。
虽然工艺简陋,船身甚至有些歪斜,但结构结实,浮力足够。
范平又用编织的绳索和收集到的坚韧树皮,勉强制作了一面小帆和一套简陋的舵桨系统。
物资也准备得七七八八:晒干的鱼干、熏制的肉条、大量用阔叶包裹的野果和块茎、用掏空的葫芦和竹筒储存的淡水(大部分来自“星泉之眼”,他特意用晶体浸润过,相信能保存更久)。
火种被小心保存在防水的石盒中。
短匕、石斧、几样工具、那块救命的乳白色令牌、三枚碎片、蛇纹木牌(作为可能的诱饵或研究物)、以及绘制了简化航线和标记的皮质(取自猎获的兽皮)海图,都被妥善安置在舱室内的防水包裹里。
一切,似乎都已就绪。
这一夜,星辉格外灿烂。
范平没有修炼,他坐在已经拖到浅滩边的“星槎”旁,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异兽趴在不远处的沙滩上,银灰色的毛发沐浴着星光,碧绿的竖瞳半开半阖。
明日,若是天气合适,他便要启程了。
离开这座给了他喘息之机、疗伤圣地、甚至一位“异类”朋友的绿屿,再次投身于那吉凶未卜、强敌环伺的茫茫星海之路。
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只有对前路的凝重与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着的异兽,忽然抬起头,鼻翼急促耸动,碧绿的竖瞳猛地睁开,锐利如刀,死死盯向了西北方的海面!
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的咆哮!
范平心中警兆骤生,立刻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只见西北方向的海平线上,在那璀璨的星河之下,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几个微弱的、正在移动的光点!
不是星光。
星光恒定,而那光点……在动!
是船灯!
而且不止一艘!
看其航向,似乎是朝着绿屿而来!
范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影从”的追兵?
还是其他觊觎此地的势力?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偏偏在他准备离开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