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阐、截二教并立,双圣归位,整个洪荒都被这两股新生的圣道气运所撼动。天道法则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活跃,似乎因“秩序”与“变数”的同时确立而更加稳固,也更具包容性。昆仑山方圆亿万里,已被浩瀚无边的圣人道韵笼罩,灵气浓度激增,地脉欢鸣,奇花异草竞相绽放,灵禽瑞兽俯首朝拜。
玉虚宫前,万丈霞光中,一座由纯粹玉清仙光凝成的九重道台凭空浮现。元始天尊已然端坐于道台最高处,九龙沉香辇虚影化作九条瑞气环绕道台。他面容愈发威严淡漠,目光扫过下方虚空,声音无喜无悲,却蕴含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吾既立阐教,当传道洪荒,以明正法。今于玉虚宫前开讲混元大道,凡洪荒生灵,有缘者皆可来听。然,道台九重,位次有序。跟脚深厚、福缘绵长、心向正道者,自可登临高处;根性浅薄、业力缠身、心术不正者,止步于下。此乃天道秩序,亦吾阐教法度。”
话音落下,玉虚宫周围虚空泛起涟漪,无数身影显现。最先赶到的,自然是原本就在昆仑山修行的诸多先天神只、上古遗族,以及一些早就仰慕三清、在附近结庐听道的修士。他们大多跟脚不凡,气息清正,感应到元始天尊成圣时那契合天道的秩序道韵,便第一时间赶来。
只见一位位仙风道骨、宝光护体的修士,或驾云,或骑兽,或凭虚御风,纷纷朝着玉虚宫方向郑重行礼,然后依照冥冥中的感应和自身气运牵引,落在不同的道台层次上。最高几层,很快就坐满了气息悠长、道行精深之辈,个个神态肃穆,眼含期待。
与此同时,碧游宫外,则是另一番气象。
通天教主并未凝筑高台,只是随意地坐在一块突兀而起的麒麟崖青石上,青萍剑横于膝前,四道诛仙剑气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演化无穷杀机与生机。他哈哈大笑,声震四野:
“吾截教之道,有教无类,广开方便之门!凡有心求道者,无论出身,不论修为,皆可来碧游宫前听讲!此地无有高下尊卑,只有向道诚心!能领悟多少,全看各自机缘悟性!”
碧游宫周围,虚空如同被剑光劈开无数门户,通往洪荒各处。霎时间,光芒不断闪烁,涌现出的身影形形色色,千奇百怪:有皮毛未褪的妖族,有灵智初开的精怪,有地脉孕育的灵物,甚至有一些气息驳杂、隐隐带着血煞之气的异类修士。他们大多神情激动,甚至有些惶恐不安,但感受到通天教主那包容万象、截取生机的道韵后,纷纷安定下来,各自寻觅空地坐下。一时间,碧游宫前熙熙攘攘,万灵齐聚,虽略显杂乱,却生机勃勃,充满了向上的活力。
两处讲道之地,风格迥异,道韵相反,却都吸引了洪荒无数目光。更多的流光从四面八方朝着昆仑山汇聚而来,有上古大能,有隐世散修,有各方势力代表……圣人之道,直指混元,谁不想聆听?
而在九天之上,巍峨庄严的凌霄宝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帝俊高居天帝宝座,头戴星辰冠,身着日耀袍,周身皇道气息与周天星斗隐隐共鸣。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河图洛书之力凝聚的宝镜,镜中清晰呈现出昆仑山玉虚宫与碧游宫前的景象。看着那万仙来朝、聆听圣道的浩大场面,看着元始天尊的威严法度与通天教主的洒脱不羁,帝俊那双蕴藏大日金焰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那是羡慕,是忌惮,更有一丝……不甘。
东皇太一立于帝俊身侧,怀抱混沌钟,眉头微锁,周身散发着一股锐利而压抑的气息。他同样看着宝镜中的景象,尤其是那属于圣人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磅礴道韵与天道共鸣,让他手中的混沌钟都发出低沉的嗡鸣。
“圣人……”帝俊缓缓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帝王的威严,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果然是天定尊位,一举一动皆引动天道之力,万灵景从。我天庭统御洪荒,号令星辰,虽有河图洛书、周天星斗大阵镇压气运,但与这圣人威仪、混元道果相比……”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圣人不死不灭,与天道同尊。天庭再强,终究在“天道”之下。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这句话在今日,显得如此真实而刺骨。
“大哥,”东皇太一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圣人之位,必有契机。道祖昔年紫霄宫讲道,赐下七道鸿蒙紫气,言明乃成圣之基。三清、女娲、接引、准提各得其一,已然成圣或注定成圣。那最后一道……”
殿内侍立的白泽妖圣,此时抚了抚长须,眼中智慧光芒流转,上前一步,躬身道:“天帝,东皇所言极是。最后一道鸿蒙紫气,自主择主红云老祖。红云老祖如今虽有准圣修为,但性情散漫,不立大教,不聚气运,更无强大法宝镇压己身,可谓怀璧其罪。昔日紫霄宫中,鲲鹏老祖因红云让座之事失却圣位机缘,对其恨之入骨,此事洪荒皆知。当初追杀红云,还是天帝与东皇出手护下”
帝俊眼神微动,看向白泽:“妖圣的意思是?”
白泽的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清晰:“红云老祖居火云洞,看似逍遥,实则危机四伏。觊觎鸿蒙紫气者,绝不止鲲鹏一人。若其再次遭遇劫难,天帝与东皇若能适时出手……既可得再得红云感恩,结下善缘,或许……便有契机,谋取那成圣之基。”
东皇太一目光一凝:“鲲鹏那厮,阴狠隐忍,修为亦是顶尖,他若再次出手,红云恐难抵挡。我们再次插手,便是直接与鲲鹏为敌。鲲鹏如今为我妖族妖师,而且,即便得了红云好感,鸿蒙紫气乃天道所赐,能否转移,亦是未知。”
白泽从容道:“东皇陛下所虑极是。然而,红云老祖毕竟是有紫气之人,直接强夺,必沾天大因果,恐为天道所忌。但若在其濒死绝望之际,天帝施以援手,庇护其残魂或转世之身,这份因果便大不相同。至于鸿蒙紫气……即便无法直接获取,能与一位潜在的圣人结下深厚因果,知晓其成圣之秘,对天庭而言,亦是无法估量的收获。且此举,亦可彰显天庭维护洪荒秩序、庇护有道之士的姿态,收拢更多气运。”
帝俊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宝座扶手,眼中金焰跳动,显然在急速权衡。宝镜中,元始天尊已经开始讲道,阐明天地至理,法则秩序之音回荡;另一边,通天教主的剑气纵横之语,阐述截取生机之妙,也隐隐传来。
圣人讲道,气象万千。而他这位天帝,却要在此算计另一道成圣之机。
良久,帝俊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沉声道:“白泽妖圣所言,不无道理。红云之事,需密切留意。着令钦原妖神,率暗部精锐,严密监控火云洞及红云老祖动向,若有异变,即刻来报。太一,你我与鲲鹏,迟早也有一番因果,此事……需谨慎谋划,见机行事。”
“是,大哥(天帝)!”东皇太一与白泽齐声应道。
就在天庭暗中布局之时,洪荒北部,一片腥风血雨的无边血海深处,冥河老祖端坐于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元屠、阿鼻双剑悬浮身前,散发着滔天杀伐戾气。他同样感知到了昆仑山的圣人气象。
“立教……功德……”冥河老祖血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与不甘,“血海不枯,冥河不死!老祖我创造阿修罗族,演化血海大道,为何就无立教功德?天道不公!鸿蒙紫气……红云……哼!”
而在五庄观,镇元子大仙与红云老祖正在对弈。感受到昆仑山传来的浩大圣威与讲道之音,红云老祖执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惯有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羡慕,似怅然,又似一丝隐忧。镇元子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却未多言,只是将手中的人参果推了过去:“道兄,静心。”
红云摇摇头,复又笑道:“无事,只是感叹圣人道果,果然玄妙不可言。来来,继续下棋。”只是那笑容,终究少了些往日的纯粹逍遥。
昆仑山的讲道,持续了整整三百年。玉虚宫前,秩序井然,道音阐述天规地律,玄门正法,听得那些跟脚深厚、心向秩序的修士如痴如醉,道行精进。碧游宫前,万灵喧哗又寂静,剑气纵横中阐述截天之道,生机妙法,让无数底层生灵看到了超脱的希望,感悟良多。
三百年来,不断有新的听道者赶来,昆仑山外围,早已是修士云集,密密麻麻,形成了洪荒罕见的盛况。圣人之道,深刻影响了无数修士的未来道路,也悄然改变了洪荒的势力格局与修行风向。
讲道尾声,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几乎同时停下。两位圣人目光隔空交汇一瞬,道韵碰撞,虚空生电,又各自收敛。
“此次讲道至此,尔等回去好生体悟。阐教之门,择优而纳,千年后于昆仑山外设考验,有缘者方可入我门下。”元始天尊淡漠的声音传遍四方。
“哈哈,我截教门户大开!但凡有心,皆可来碧游宫问道!唯需谨记,不得同门相残,不得恃强凌弱,违者,我青萍剑不饶!”通天教主笑声朗朗,带着一贯的锐气与不羁。
听道众生,无论是否理解全部精义,皆受益匪浅,纷纷朝着两位圣人方向大礼参拜,口称:“谢圣人传道之恩!”声浪滚滚,震撼苍穹。
盛大的讲道落幕,万灵逐渐散去,但圣人的影响与波澜,却刚刚开始扩散。而一些潜流,也在看似平静的洪荒下,开始涌动。火云洞的方向,似乎有几道晦涩而强大的神念,在不经意间掠过。
天庭,凌霄殿。帝俊收回望向宝镜的目光,看向殿外无垠星空,眼中金焰灼灼。
“红云……鸿蒙紫气……成圣之机……”他低声自语,帝王雄心与对更高道境的渴望,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而八景宫中的老子,依旧沉寂。只是那太极图的旋转,似乎比往日更慢了些,阴阳鱼眼之中,倒映出人族部落袅袅的炊烟,与燧在月光下推演符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