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这是下周物理竞赛的准考证,老师让我给你的。”前排的同学转过身,递来张淡蓝色的卡片,“对了,楠姐呢?刚还看见她在这儿,怎么转眼就没影了?”
林冉接过准考证,指尖碰了碰卡片边缘,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注意到薛一楠离开。
她往旁边的空位看了眼,桌面上还放着薛一楠的物理笔记本,页脚折着角,旁边压着颗草莓味的硬糖。
是她昨天说想吃,薛一楠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可能学生会有事吧。”林冉把硬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却没怎么散开,她刚把笔记本往薛一楠的桌肚里推了推,就听到班长在门口喊,“林冉!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林冉应了声,把报名表塞进帆布包,拉链时不小心勾到了恐龙挂件,小恐龙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挂件的耳朵,才起身往办公室走。
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夕阳透过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离办公室还有几步远,里面就传来道低沉又威严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地上,让林冉的脚步瞬间顿住,“薛一楠,你长本事了!我让你务必拿下出国的资格,你是真当耳旁风?你说是不是那个叫林冉的女孩,让你敢这么公然违抗我!”
林冉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门框,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听见薛一楠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你总是让我出国,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理由!”
“啪——!”一声脆响,像巴掌落在皮肤上,林冉的心跟着一紧。
紧接着是班主任急切的劝说,“一楠父亲,您不能打孩子呀!有话好好说!”
“凭什么不能问!”薛一楠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却更坚定了,“从小到大,我的学校、我的专业、甚至我的朋友,都是你安排的!我只想知道一个理由,这么难吗?”
“不许问!”薛行川的声音更凶了,“我的话你照做就行!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冰凉。
她能想象出办公室里的场景:薛一楠可能攥着拳头,眼睛红红的,却不肯低头;班主任拦在中间,一脸为难;
而薛行川,穿着笔挺的西装,像座山一样压在那里,和薛一楠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气质却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薛行川走了出来。
他整理着西装袖口,领口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看到靠在墙上的林冉时,脚步顿了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只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
他伸手理了理领带,指尖划过精致的领带夹,没有说一句话,径直沿着走廊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敲在林冉的心上。
林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办公室的门。
门缝里能看到薛一楠的衣角,是她常穿的那件蓝白拼色校服,袖口好像有些皱了。
她突然想起这三个月来,薛一楠陪她去参加的每一场比赛:数学奥赛那天,薛一楠在考场外等了三个小时,手里攥着杯热奶茶,说“怕你出来冷”;
英语演讲选拔时,薛一楠帮她改稿子到半夜,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设计大赛那天,薛一楠明明也报了名,却在最后一刻说“我突然觉得这个比赛没意思,你好好比”。
原来她不是不感兴趣,是故意把机会让给她。
林冉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喘不过气。
薛一楠是薛行川的女儿,是江城有名的外科医生的孩子,她本该有更好的未来。
出国深造,读最好的大学,而不是困在江城,陪她为了一个保送资格奔波。
自己呢?不过是个被养父追着要钱、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的人,凭什么把薛一楠留在身边?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点凉意,林冉的眼睛慢慢红了。
她攥紧了帆布包里的报名表,指尖把纸张捏出了褶皱。
办公室的门还虚掩着,里面传来班主任安慰薛一楠的声音,可她再也没有勇气推开门,甚至没有勇气和薛一楠说一句话。
林冉转身往教室走,脚步很沉,帆布包上的恐龙挂件晃来晃去,却再也没心思去捏。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像一道未说出口的告别。
她知道,有些事,从薛行川出现在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
深秋的风裹着凉意,刮过江城一中的后巷时,卷起几片枯黄的香樟叶,打着旋儿落在地面。
这是林冉躲着薛一楠的第五天。
早上上学时,她总是提前十分钟出门,故意错开和薛一楠约定的碰面时间,就算在路口撞见,也只是低头攥紧书包带快步走过,连一句“早”都吝啬说出口;
课间薛一楠把草莓味的奶糖递到她桌前,她会盯着习题册头也不抬地说“戒糖了,谢谢”,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直到奶糖的包装纸在薛一楠手里攥得发皱;
放学时她更是故意留在教室刷题,等走廊里的脚步声都消散得差不多了,才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慢慢走。
可今天,她刚走出教学楼的后门,就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堵住了。
薛一楠靠在墙根,蓝白校服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绳,那是暑假时林冉编的,上面还串着颗小小的雏菊吊坠。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显然是等了很久。
“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薛一楠的声音很沉,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像被冷风冻过,带着几分压抑的质问。
林冉的脚步顿住,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书包带,书包上的恐龙挂件晃了晃,撞在拉链上发出轻微的“叮”声。
她不敢抬头看薛一楠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了句“我没躲你”,就想绕开她往前走。
可手腕突然被攥住了,薛一楠的力道很大,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带着不容挣脱的急切。
她被一路拉着往后巷走,粗糙的墙皮擦过胳膊,留下淡淡的红痕。
“薛一楠!你要干什么!”林冉挣扎着,声音里带着点慌,却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伤到她,又怕自己会心软。
薛一楠在巷口停下脚步,这里正是她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墙上还留着暑假时学生画的涂鸦,一朵歪歪扭扭的雏菊还能看清轮廓。
她松开林冉的手腕,却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指腹轻轻蹭过她肩颈处的皮肤,语气慢慢放软,带着几分恳求,“林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