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逐步千里 > 第3章 暗影的低语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门缝外的空气裹挟着雨水和铁锈的冰冷气息,瞬间涌入狭窄的出租屋,驱散了原本沉闷的霉味,却带来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寒意。

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掌心朝上,悬停在昏黄的光晕里,指关节处那点暗褐色的污渍,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八点十七分之后……”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管道。父亲那张被折痕撕裂的脸,在铁盒的冰冷触感中再次浮现。

那停摆的怀表,那凝固在逮捕时刻的时间,是缠绕我十三年的梦魇,也是所有痛苦源头的象征。这个陌生人,他怎么会知道?拉面……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恐惧和一种病态的、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在体内激烈地撕扯。离开这个散发着绝望腐臭的巢穴?

去触碰那个被鲜血和诅咒包裹的真相?这念头本身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烫得我指尖发颤。

门外的人没有催促,他的身影大部分仍隐没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只有那只手稳定得如同雕塑。

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敲打着屋顶,也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怀表在口袋里持续着它新生的滴答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催促:去,或者留下,腐烂。

我低头,摊开一直紧握着铁盒的手。掌心一片黏腻的暗红,铁盒边缘粗糙的锈迹确实划破了皮肤,混着也许是铁锈,也许是……别的什么暗红色污渍,像一幅不详的微型地图。母亲那两颗掉落的塑料眼珠,冰冷地硌着指腹。

留在这里?继续被堂哥堵在巷口,继续在便利店的寒夜里数着硬币,继续看着墙皮像溃烂的皮肤一样剥落,继续啃食着结冰的馒头,直到某一天像那只瘸腿黑猫爪下的手套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肮脏的角落?

父亲的铡刀悬了十三年,或许它从未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切割我的生命。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孤注一掷的蛮力猛地冲上头顶。我几乎是用撞的,将门彻底拉开。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

楼道昏黄闪烁的灯光瞬间照亮了门外的人。

他很高,几乎要顶到低矮的天花板,穿着一件材质奇特、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灰色长外套,领口竖起,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颜色是一种极其浅淡、近乎无色的灰,像蒙着冬日河面薄冰的玻璃珠,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冻土般的漠然和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那双眼睛却仿佛沉淀了数个世纪的寒霜。

“明智的选择,墨禹天。”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任何温度,像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那只伸出的手并未收回,只是微微侧身,示意我前行。“叫我‘灰隼’。”

灰隼?一个代号。猎鹰的名字。冰冷,迅捷,致命。这名字像一块冰,塞进了我的胃里。

我踉跄着跨出门槛,反手带上了那扇象征着过去全部生活的破门。锁舌合拢的“咔哒”声轻得几不可闻,却在我心头重重一响。

结束了?还是刚刚开始?怀表的滴答声在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灰隼没有再看我,转身向楼下走去。他的步伐无声无息,即使在积水的楼梯上,也如同幽灵滑行。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台阶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灰尘和某种陈旧木头腐烂的味道。

楼下停着的并非我想象中张扬的汽车,而是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方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越野车。

它静静地蛰伏在雨幕中,车身没有任何标识,雨水冲刷着它冷硬的表面,泛着幽暗的光泽。灰隼拉开车门,动作简洁利落。

“上车。”

车内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但装饰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深色的金属框架裸露着,座椅是硬质的合成材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电子屏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机油、硝石、某种干燥草药以及……一丝极淡的、类似铁锈或陈旧血液的味道。

这味道刺鼻而陌生,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威胁感。

引擎启动,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仿佛一头沉睡的猛兽苏醒。车子平稳地滑入被雨水浸透的街道。

窗外,我熟悉的、破败的街区在雨刷单调的摆动中飞速倒退——斑驳的墙皮、歪斜的霓虹招牌、堆满杂物的巷口、那家亮着惨白灯光的便利店……像一幕幕褪色且即将被撕碎的旧照片。

堂哥和他的狐朋狗友常聚集的那个废弃报亭一闪而过,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但灰隼的车速极快,瞬间便将其抛在身后。

“我们要去哪?” 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微弱。

“去一个能让你活下来,并开始理解你背负之物的‘地方’。” 灰隼目视前方,双手稳定地操控着方向盘。

他的回答如同谜语。“你的血在躁动,墨禹天。从你发送那个‘想’字开始,或者更早……从你父亲的怀表重新走动开始。暗影界的‘气味’已经在你身上标记了太久,就像黑夜里的灯塔。那些东西,它们闻到了。”

“暗影界?那些东西?” 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怀表,冰冷的金属似乎真的在微微发烫。“你是说……鬼魂?”

灰隼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丝嘲讽,但转瞬即逝。

“鬼魂?那是人类安慰自己的童话。我们面对的,是更古老、更饥饿、更根植于物质与能量罅隙中的存在。它们形态万千,从依附于负面情绪的‘影蛆’,到扭曲空间法则的‘界域行者’,再到……你父亲当年面对的那种,能寄生在人性最深恶念中的‘蚀心魔’。”

他顿了顿,那双冰灰色的眼珠透过后视镜扫了我一眼,“你父亲墨振海,他并非一个单纯的杀人犯。他是一个失控的‘猎魔人’。”

猎魔人?!

这三个字像惊雷在我脑中炸响。父亲?那个在模糊记忆中有着温暖手掌,会把我举过肩头的男人?那个照片里笑容腼腆,最后却满脸狰狞地站在血泊中的男人?一个……猎魔人?

“不可能!” 我脱口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这荒谬的冲击。“他只是……他只是为了保护爷爷的遗产……”

“遗产?” 灰隼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气音的嗤笑。

“那只是表象,是‘蚀心魔’用来点燃人性贪婪、催化兄弟相残的诱饵。你二叔早已被深度寄生,他不再是他自己。你父亲察觉到了异常,他试图阻止,但他当时……”

灰隼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掠过一丝涟漪,“……他太年轻,力量失控,血脉的诅咒在那一刻压倒了他。他没能净化魔物,反而被杀戮的狂潮吞噬,最终……酿成了惨剧。守钟人赶到时,已经太迟了。”

守钟人?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血脉的诅咒?净化魔物?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向我认知的基石。我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父亲挥刀的画面不再是简单的凶杀,而被赋予了恐怖而悲壮的色彩——一个失控的战士,一个被黑暗吞噬的保护者?这比单纯的“杀人犯”更让我感到窒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我母亲……”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灰隼沉默了片刻,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声响和引擎低沉的轰鸣。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林婉女士……她的死,并非简单的殉情。她承受了墨振海失控时逸散出的‘魔能’侵蚀。那种力量对普通人,尤其对心灵纯净却脆弱的人,是致命的慢性毒药。她选择结束,或许是……一种解脱,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她最后的遗言,‘别学你爸’,并非指责,而是最深沉的警告和绝望。”

保护?解脱?别学你爸……

母亲临终前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她掐进我腕骨的指甲,那句如同诅咒般的遗言……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父亲的血脉是诅咒,母亲因这诅咒而死,而我……我体内流淌着的,正是这被诅咒的血!

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恸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我猛地捂住嘴,胃里的酸水和胆汁一起涌了上来,灼烧着喉咙。我拼命压抑着呕吐的冲动,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座椅上,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被命运玩弄的冰冷绝望和恐惧。

怀表在口袋里疯狂地滴答着,那声音仿佛敲打在我的灵魂上。灰隼没有再说话,车厢内只剩下我压抑的喘息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车子正驶离城市的灯火,一头扎进更浓重的、被雨水浸透的黑暗之中。

未知的目的地在前方,一个被称作“暗影界”的恐怖世界向我敞开了缝隙,而我体内流淌的,是失控猎魔人的诅咒之血。

命运的齿轮,在怀表重新走动的滴答声中,已然严丝合缝地咬合,开始转动它冰冷而无情的轨迹。

而我的猎魔人之路,并非始于荣耀的召唤,而是始于这被鲜血和谎言浸透的、令人窒息的真相,以及一个冰冷代号带来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邀请。

这仅仅是漫长铺垫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