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光,并非“裁决之章”本身残存的神圣金光,也非林辰寂灭本源的灰黑死寂。
那是两者在密钥碎片的中介与林辰鲜血魂契的引导下,强行融合、碰撞、升华出的……一种无法用任何现有颜色描述的“光”。
它仿佛同时具备了“终结”与“新生”、“秩序”与“破灭”、“存在”与“虚无”的悖论特质。光芒亮起的瞬间,并没有照亮什么,反而让周围翻腾的暗红能量、灰黑低语雾气、乃至“核”本身那脉动的巨大轮廓,都仿佛在它面前失去了“颜色”和“意义”,变得模糊、褪色,如同褪色的陈旧画卷。
时间并未静止,但感知被扭曲、拉长。
林辰感觉自己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被“钉”在了这道光的源头。右手掌心被骨刀断刃刺入的伤口不再流血,反而成了光溢出的通道。剧烈的痛苦早已超越了肉体的范畴,那是源自存在本质的震颤——他的寂灭本源,正被“裁决之章”那古老而庞大的残存法则,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抽离”、“编织”、“点燃”。
他能“看”到,那璀璨而痛苦的光,以他和密钥碎片为起点,如同一根燃烧着奇异火焰的“针”,狠狠刺入了缠绕“章”体的无数暗红触须,刺入了触须源头那翻滚的“核”之表面,更刺入了弥漫整个空间的、无形的“纪元之垢”与“高位共鸣”之网!
嗤——!
没有声音,但一种比任何声音都更触及灵魂的“湮灭”感,猛然爆发!
首先是那些缠绕“裁决之章”的粗大触须。它们在与那奇异光芒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油,从接触点开始,迅速融化、崩解、化为最原始的、暗澹的灰黑色尘埃,簌簌飘散!不仅仅是物理结构的毁灭,更是构成它们的污秽能量与疯狂意志,被那光芒中蕴含的“归寂”与“裁决”双重特性,从规则层面强行“抹除”!
“核”的表面,被光芒刺入的位置,猛地向内凹陷,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边缘流转着灰白与暗金交织光纹的“伤口”!伤口深处,那翻滚的暗红“岩浆”发出了无声的、却能让整个空间剧烈震荡的哀嚎与狂怒!构成“核”的高度凝结的污秽能量与疯狂规则,仿佛遇到了天敌,剧烈沸腾、挣扎,试图将那“光之针”排斥、湮灭,但光芒中属于“裁决”的法则特性,如同最锋利的审判之刃,死死钉入其核心,并不断将“归寂”的消融之力注入!
弥漫空间的“纪元之垢”沉淀与无形的“共鸣”波纹,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曝晒于正午阳光下的冰雪,迅速蒸发、消散!那些实质化的灰黑色低语雾气,在光芒中扭曲、尖叫,然后化为虚无。整个核心空间内,那令人窒息的精神污染压力,竟在肉眼可见地减弱!
“最终裁决”,生效了!
但这恐怖效果的代价,同样惨烈。
“裁决之章”那本就微弱至极的金色光影,在爆发出这最后一道融合之光后,如同燃尽的蜡烛,迅速暗澹、透明、消散。构成它本体的无数古老符文,如同风化的砂砾,寸寸崩解,化为点点金色的光尘,一部分融入那奇异的裁决之光,一部分则飘散开来,其中绝大部分,竟向着林辰的方向汇聚而来,缓缓渗入他右手掌心的伤口,渗入他的身体!
神器,正在彻底消散!而它最后的精华与烙印,正主动与发动裁决的林辰融合!
“吼——!!!”
一声无法形容其宏大与暴怒的意志咆哮,从“核”的伤口深处猛然炸开!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规则的狂暴冲击!整个“摇篮”核心空间开始疯狂震荡、扭曲!更多的、粗大无比的暗红触须从“核”的其他部位疯狂伸出,不再缠绕“章”(它已近乎消散),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狠狠抽向林辰!同时,“核”那巨大的脉动猛地加速,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能量狂潮,试图用最纯粹的能量洪流,将那讨厌的“光”和“虫子”一同淹没!
“核”的反扑,来了!而且比预想的更加疯狂、更加恐怖!
与此同时,距离平台入口不远处,正与暗红守卫缠斗、已是伤痕累累、血能濒临枯竭的艾莉,也遭到了波及。那守卫在“核”的狂怒意志影响下,力量骤然暴增,动作更加狂暴,一记势大力沉的结晶弯刀横斩,将勉强闪避的艾莉狠狠砸飞出去,撞在一块漂浮的暗红结晶上,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起身。
“艾莉!”林辰余光瞥见,心如刀割,但他此刻根本无法动弹,整个人就是“裁决之光”的发射源和稳定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暗红守卫舍弃了似乎失去战斗力的艾莉,转向朝自己这边冲来,而更多的暗红能量狂潮和触须,也从四面八方围剿而至!
内外交困,绝杀之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起!
那一直跪坐在不远处、半晶体化的灰袍人(灰影)遗体,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不,不是他抬起了头,而是……他整个半晶体化的躯体,从内部,猛然迸发出了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与他骨刀同源的寂灭破灭之气!
这股气息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后的余烬,被“裁决之光”和“核”的疯狂反扑所引动,化作一道澹澹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流光,倏地没入了林辰手中那截与他本是一体的骨刀断刃之中!
断刃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震鸣,刃身上的古老纹路瞬间全部亮起!一股更加稳定、更加深邃的寂灭之意从中涌出,顺着林辰的手臂传遍全身,不仅略微缓解了他承受的法则反噬与灵魂撕裂感,更是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层极其澹薄的、却异常坚韧的灰色护罩!
这层护罩出现的瞬间,最先冲到林辰身前数米处、正要挥刀斩下的暗红守卫,动作猛地一僵!它那由纯粹污秽能量构成的“身体”,仿佛遇到了某种根源上的克制与恐惧,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半步,攻击出现了迟滞!
而周围汹涌扑来的暗红能量狂潮和触须,在撞击到这层灰色护罩时,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消融”属性的墙壁,最前沿的能量被迅速湮灭,冲击势头为之一阻!
灰影!这位不知名姓的“守夜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自身残躯和断裂的兵器,为林辰争取到了这弥足珍贵的、或许只有一两次呼吸的缓冲时间!
林辰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感激涌上心头。他没有浪费这用生命换来的片刻喘息。
“还不够……裁决……需要……完成!”他嘶吼着,将全部意志、全部魂力、全部对生的渴望与对敌的决绝,毫无保留地注入那仍在与“核”激烈对抗的“裁决之光”中!
他不再去试图精细控制那融合了“归寂”与“裁决”法则的恐怖能量,而是如同推动一座崩塌的山岳,将其全部“重量”和“锋芒”,朝着“核”的伤口,朝着那共鸣的根源,朝着一切污秽与疯狂的核心,狠狠“压”了下去!同时,也引导着那消融“垢”与“共鸣”的力量,向着整个空间无差别地扩散、净化!
“给我……净——化——!!”
伴随着林辰灵魂层面的呐喊,那奇异的光芒,勐地膨胀、爆发!
以林辰为中心,一道无声的、却仿佛能洗刷一切污秽与混乱的“光之环”,猛然扩散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暗红触须成片湮灭,“低语”雾气彻底清空,“垢”的沉淀化为飞灰,无形的“共鸣”波纹被强行打断、搅碎!
“核”那巨大的伤口处,暗红“岩浆”如同被投入了滚烫铁水的冰块,发出凄厉的“嘶嘶”声,大片大片地凝固、龟裂、化为失去活性的暗澹碎块!整个“核”的体积,仿佛都因此缩小了一圈,脉动变得极其紊乱、虚弱,散发出的威压和疯狂意志断崖式下跌!
成功了!“最终裁决”的力量,重创了“核”,大幅净化了“纪元之垢”,强行中断了“高位共鸣”!
但代价也随之降临。
林辰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如同被那爆发的“裁决之光”从内部彻底掏空、撕裂。右手掌心的伤口处,不再有光溢出,只剩下一个焦黑的、仿佛连存在概念都被灼烧过的空洞。涌入他体内的“裁决之章”残留精华,如同滚烫的烙铁,与他本身的寂灭本源激烈冲突、融合,带来无法形容的剧痛与混乱。他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暗。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暗红守卫在“光之环”的冲击下,身形模煳、溃散,化为一股污浊的烟尘。是远处艾莉挣扎着想要爬起的虚弱身影。是“核”表面那巨大伤口周围,开始蔓延出越来越多灰白色、如同岩石般死寂的斑纹。
还有……仿佛从极高极远处,隔着层层空间与维度,传来的几声极其轻微、却冰冷无比的……“冷哼”?
是那些“大人们”的投影吗?他们的“共鸣”被打断,计划被破坏,最后的反应?
林辰来不及细想,也无暇顾及。
无边的黑暗与虚无,如同潮水般涌来,吞没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只感到右手掌心那焦黑的空洞处,一点极其温暖、却又无比沉重的“印记”,正在缓缓成型、嵌入。
随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核之畔,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最终裁决”,似乎落下了帷幕。
光芒散尽,只留下一片相对之前“干净”了许多、却依旧弥漫着虚弱与死寂气息的破损空间。
巨大的“核”如同重伤的巨兽,静静悬浮,表面布满灰白斑纹,脉动微弱。
“裁决之章”彻底消散,只余点点未曾被林辰吸收的金色光尘,如同哀悼的萤火,缓缓飘落。
灰影的遗体,在释放出最后的力量后,彻底化为了毫无生机的紫黑色结晶,凝固在那里,仿佛一座永恒的墓碑。
艾莉艰难地撑起身体,不顾重伤,踉跄着冲向那倒在虚空之中、气息微弱到近乎消失的林辰。
而在那高高的、半透明的“共鸣室”能量膜之后,几个悬浮的袍影,依旧静立。
只是,他们那漠然的“目光”,似乎第一次,真正地、停留在了下方那片刚刚平息了风暴的核心区域。
停留在了那个昏迷的、掌心闪烁着奇异印记的渺小身影之上。
目光中,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