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峰被抓的第二天,叶凌薇在书房里整理魏阁老的罪证。
春儿端茶进来时,脸色有些奇怪。
“大小姐,”她压低声音,“刚才李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李氏……悬梁自尽了。”
叶凌薇笔尖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春儿道,“李少峰被抓后,李氏回府就闭门不出。今早丫鬟去送饭,发现人已经……”
叶凌薇沉默片刻,放下笔。
“衙门知道了吗?”
“已经报官了。”春儿小声道,“说是……留了遗书。”
“遗书里写了什么?”
春儿犹豫了一下:“骂您的话……还有些悔过的话。但最重要的是,她提到李昌生前藏了一批东西,在城东的别院里。”
叶凌薇眼神一凛。
“什么东西?”
“没说清楚。”春儿摇头,“只说李昌死前交代过,万一出事,那些东西能保李家一条活路。”
叶凌薇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李氏自杀,这出乎她的意料。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那批“东西”。
李昌贪赃枉法多年,手里肯定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果是钱财珠宝,倒还好说。如果是……
“春儿,”叶凌薇转身,“你去请林公子过来,就说有急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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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林澈匆匆赶到。
“叶小姐,出什么事了?”
叶凌薇把情况说了一遍。
林澈皱眉:“李氏自尽了?还提到藏了东西?”
“对。”叶凌薇道,“我怀疑那批东西不简单。李昌临死前还惦记着,恐怕不是普通财物。”
林澈沉思片刻:“你想去看看?”
“必须去。”叶凌薇道,“如果是罪证,正好可以一并交给朝廷。如果是别的东西……”
她没说完,但林澈明白了。
如果是谋反的证据,那李家就真的完了。
“我陪你去。”林澈道,“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叶凌薇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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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李府别院。
这座院子不大,位置偏僻。李昌死后就被封了,门上都落了灰。
叶凌薇和林澈带着几个护院,赶到时已是午后。
“敲门。”叶凌薇道。
护院上前敲门,半晌没人应。
“翻墙进去。”林澈道。
两个护院翻墙入院,从里面打开了门锁。
院子里静悄悄的,落叶满地。
“分头找。”叶凌薇道,“重点查书房、卧房,还有可能藏东西的暗室。”
众人分散开来。
叶凌薇和林澈直奔书房。
书房里很乱,显然被翻找过。书籍散落一地,桌椅歪斜。
“看来有人先来过了。”林澈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
叶凌薇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架上。
书架很大,但上面的书并不多。她走过去,一本本翻看。
都是些普通经史子集,没什么特别。
“不对。”叶凌薇忽然道,“李昌不是读书人,他书房里放这么多书干什么?”
林澈也走过来:“你是说……”
“有暗格。”叶凌薇肯定道,“找找机关。”
两人在书架上摸索。叶凌薇的手指拂过一本《论语》时,感觉书脊微微松动。
她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书架向一侧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果然。”林澈抽出佩剑,“小心。”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往地下。
叶凌薇点起火折子,率先走下去。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间密室。不大,约莫一丈见方。
密室里堆着几个箱子。
叶凌薇打开第一个箱子。
金光灿灿。
全是金条,整整齐齐码放着,少说也有上千两。
第二个箱子是珠宝玉器,各种珍玩。
第三个箱子……
叶凌薇打开时,瞳孔一缩。
箱子里不是财物,而是一叠叠信件、账本,还有几份地图。
林澈拿起一封信,展开看了几眼,脸色骤变。
“这是……”
叶凌薇接过信,快速浏览。
越看,心越沉。
这不是普通信件。
是李昌和北疆蛮族来往的书信!
信中提到军情泄露、物资输送,甚至还有承诺——若蛮族攻破边关,李昌将在朝中策应,助蛮族夺取三座城池,换取封王之位。
“通敌叛国。”叶凌薇声音发冷,“李昌竟然通敌叛国。”
林澈又翻看其他信件和账本。
除了通敌的证据,还有李昌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详细记录。哪些官员收了钱,哪些案子被压下,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最底下,是一份名单。
名单上列着二十几个名字,都是朝中官员。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收受贿赂的金额、时间,以及把柄。
魏阁老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份名单一旦公开,”林澈沉声道,“朝中要地震了。”
叶凌薇拿起那份地图。
是边境布防图。
上面标注了军队驻扎位置、兵力分布、粮草储备点……全都是机密。
“李昌真是该死。”叶凌薇咬牙,“为了钱,连国家都能卖。”
她将所有证据整理好,装进一个布袋。
“这些东西必须立刻上交朝廷。”叶凌薇道,“一刻都不能耽误。”
林澈点头:“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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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密室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叶凌薇吩咐护院守住别院,任何人不得进出。然后她和林澈骑马直奔刑部衙门。
路上,林澈问:“叶小姐,你想好了吗?这些东西交上去,牵涉太广了。”
“我想好了。”叶凌薇眼神坚定,“李昌通敌叛国,罪该万死。那些和他勾结的官员,也都该受到惩罚。至于牵涉多广……”
她顿了顿:“那是朝廷该考虑的事。我只负责把真相说出来。”
林澈看着她,眼中露出钦佩之色。
“叶小姐,你真的很勇敢。”
叶凌薇苦笑:“不是勇敢,是不得不做。我父亲镇守边关,保家卫国。他最恨的就是通敌叛国之人。如果他知道李昌做了这些事,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是他女儿,”她轻声道,“该替他完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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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衙门。
值班的官员听说叶凌薇求见,不敢怠慢,立刻通报。
很快,刑部侍郎亲自迎了出来。
“叶大小姐,这么晚来,有何要事?”
叶凌薇将布袋递上:“大人,这是我从李昌别院密室里找到的。请您过目。”
侍郎接过布袋,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
“通敌叛国的证据。”叶凌薇一字一顿,“李昌与北疆蛮族勾结,出卖军情,收受贿赂。这些信件、账本、地图,都是铁证。”
侍郎的手在发抖。
他不是怕,是震惊。
通敌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叶大小姐,”他压低声音,“这些证据,还有谁知道?”
“我,林公子,还有我的几个护院。”叶凌薇道,“护院守在别院,没看过内容。林公子是陪我一起发现的。”
侍郎深吸一口气:“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立刻禀报尚书大人,连夜进宫面圣。叶大小姐,您……”
“我就在这儿等。”叶凌薇道,“哪儿也不去。”
侍郎犹豫了一下,点头:“好。请您稍候。”
他匆匆进了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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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夜色已深,刑部衙门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林澈让人买了些点心:“叶小姐,先吃点东西。”
叶凌薇摇头:“吃不下。”
她心里不平静。
这些证据交上去,李家必死无疑。但也会牵出更多人,朝局可能会有动荡。
她不后悔,但有些沉重。
正想着,外面传来马蹄声。
很快,刑部侍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太监。
“叶大小姐,”侍郎道,“圣上召见,请您即刻进宫。”
叶凌薇站起身:“是。”
林澈想跟,被侍郎拦住:“林公子,圣上只召见叶大小姐一人。”
叶凌薇回头看他:“放心,我没事。”
林澈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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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叶凌薇跪在殿中,将发现证据的经过详细禀报。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听着。
身旁的太监将证据一一呈上。
信件、账本、地图、名单……
皇帝看得很慢,很仔细。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终于,皇帝放下最后一封信,抬起头。
“叶凌薇。”
“民女在。”
“这些证据,都是你找到的?”
“是。”
“你可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叶凌薇抬起头:“民女知道。意味着李昌通敌叛国,罪该万死。意味着朝中有人勾结贪官,祸国殃民。”
皇帝看着她:“你不怕吗?”
“怕。”叶凌薇实话实说,“但民女更怕真相被掩埋,忠臣蒙冤,奸臣逍遥。”
皇帝沉默片刻。
“你父亲叶镇北,是朕的忠臣。”他缓缓道,“当年他镇守边关,屡立战功。后来被诬陷,朕……也有过失察之责。”
叶凌薇心头一颤。
“现在你为你父亲申冤,还查出这样的大案。”皇帝道,“你说,朕该怎么赏你?”
叶凌薇伏身:“民女不敢求赏。只求陛下严惩叛国之人,还边关将士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
皇帝笑了,笑意却冷。
“好,好一个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深沉,皇宫的灯火点点。
“传旨。”皇帝开口,声音威严,“李昌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虽已伏法,其罪难容。着令:抄没李家所有家产,李氏一族,凡十六岁以上男丁,斩立决。十六岁以下,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女眷没入官奴。”
太监躬身:“是。”
“名单上所涉官员,”皇帝继续道,“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严查严办,一个不留。”
“是。”
皇帝转身,看向叶凌薇。
“叶凌薇。”
“民女在。”
“你父亲叶镇北的案子,朕会下旨重审。若确系冤案,当平反昭雪,追封谥号。你叶家的爵位……”
他顿了顿:“等你弟弟叶凌云成年,可由他承袭。”
叶凌薇眼眶一热,重重磕头。
“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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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深夜。
叶凌薇坐上马车,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春儿在车里等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大小姐,您可算出来了!没人为难您吧?”
“没有。”叶凌薇摇头,“圣上明察秋毫。”
“那……那李家……”
“完了。”叶凌薇闭上眼,“彻底完了。”
马车驶向镇国侯府。
路过李府时,叶凌薇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昔日繁华的李府,此刻已被禁军团团包围。火把通明,人影晃动,哭喊声隐约传来。
抄家的队伍到了。
叶凌薇放下车帘,不再看。
她心里没有快意,只有沉重。
复仇不是目的,守护才是。
这一世,她要守护的,是叶家的清誉,是父亲的忠烈,是弟弟的平安。
至于那些仇人……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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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林澈还在等。
见叶凌薇平安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
“圣上下旨了。”叶凌薇将旨意说了一遍,“李家完了,名单上的官员也会被查。我父亲的案子会重审,爵位……将来由云儿承袭。”
林澈眼中露出喜色:“太好了!叶小姐,你父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叶凌薇点头,眼中却有泪光。
“是啊,终于……可以瞑目了。”
两人站在院中,月色如水。
“叶小姐,”林澈轻声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叶凌薇看向远方。
“等父亲平反,等云儿长大承袭爵位。”她顿了顿,“还有,把魏阁老彻底扳倒。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会帮你。”林澈道。
叶凌薇转头看他,微微一笑。
“林公子,谢谢你。”
“不用谢。”林澈也笑了,“我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正说着,春儿匆匆跑来。
“大小姐!大小姐!”
“怎么了?”
春儿气喘吁吁:“宫里又来人了!说是……说是圣上赏赐的东西到了!”
叶凌薇一愣,和林澈对视一眼,连忙往前厅去。
前院里,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三口大箱子。
“叶大小姐接旨——”
叶凌薇跪地听旨。
太监展开圣旨,宣读:“叶氏凌薇,忠烈之后,揭发奸佞,有功于社稷。特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珠宝一箱,以彰其功。钦此。”
叶凌薇叩首:“民女谢陛下赏赐。”
太监笑着扶她起来:“叶大小姐,圣上说了,这些只是小赏。等叶侯爷的案子平反了,还有更大的恩典呢。”
“谢公公。”
送走太监,叶凌薇看着那三口箱子,心情复杂。
春儿却很高兴:“大小姐,这是圣上赏的!咱们叶家终于又有荣光了!”
叶凌薇摸了摸箱子,轻声道:“是啊,终于……”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魏阁老还没倒,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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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家的判决传遍京城。
通敌叛国,诛九族。
男丁问斩,女眷为奴,家产抄没。
朝野震动。
那些和李昌有牵连的官员,人人自危。名单上的人,一个个被带走调查。
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
叶凌薇却闭门不出,在家陪弟弟读书。
“姐姐,”叶凌云练完字,抬头问,“李家真的通敌叛国吗?”
“真的。”叶凌薇摸摸他的头,“证据确凿。”
“那他们该死。”叶凌云小脸严肃,“父亲说,通敌叛国是最可恨的罪。”
叶凌薇心头一暖。
“云儿,你要记住,叶家世代忠良,绝不能做对不起国家的事。”
“我记住了。”叶凌云重重点头,“将来我承袭爵位,也要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好孩子。”
姐弟俩正说着,李管事又来了。
“大小姐,门外又有人求见。”
“谁?”
“是……是李家的远房亲戚。”李管事道,“跪在门外,说想见您一面。”
叶凌薇皱眉:“不见。”
“他说,他知道魏阁老的秘密。”李管事压低声音,“想用这个换条活路。”
叶凌薇眼神一凛。
魏阁老的秘密?
她站起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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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小人李全,拜见叶大小姐。”
叶凌薇打量他:“你说你知道魏阁老的秘密?”
“是。”李全磕头,“小人是李昌的远房侄子,在李府做过账房。有些事……小人知道。”
“说。”
李全犹豫了一下:“小人说了,大小姐能保小人一命吗?小人没参与那些事,只是个小账房……”
“如果你说的秘密有价值,”叶凌薇道,“我可以替你向朝廷求情,免你死罪。”
李全松了口气,咬牙道:“魏阁老……他不仅收受贿赂,还……还私自铸造兵器。”
叶凌薇瞳孔一缩:“什么?”
“在城外的庄子里。”李全道,“小人曾帮李昌去送过账本,亲眼见过。那里表面是农庄,地下却是工坊,日夜不停地铸造兵器、铠甲。”
“有多少?”
“不下三千套。”李全道,“还有弩机、箭矢……足够装备一支军队。”
叶凌薇心跳加速。
私自铸造兵器,这是谋反的大罪!
“你怎么证明?”
“小人有账本。”李全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每次运送材料的记录,都在这里。还有……小人记得路,可以带您去。”
叶凌薇接过账本,快速翻看。
越看,心越惊。
铁料、煤炭、工匠工钱……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数量、运送路线……
这确实是铁证!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叶凌薇盯着他。
李全苦笑:“小人怕死。李昌在时,小人不敢说。现在李家完了,小人……小人想活命。”
叶凌薇合上账本。
“你跟我去刑部。”
“大小姐……”
“放心,”叶凌薇道,“我说话算话。你戴罪立功,可以免死。”
李全重重磕头:“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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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惊天大案,浮出水面。
叶凌薇带着李全和账本,再次来到刑部。
这一次,连刑部尚书都惊动了。
看完账本,听完李全的供述,尚书脸色铁青。
“魏征明……他竟然敢私铸兵器!”
这是要谋反啊!
“叶大小姐,”尚书起身,“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立刻进宫面圣。您……您真是我朝的福星啊!”
叶凌薇摇头:“民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尚书匆匆走了。
叶凌薇站在刑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
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魏阁老这座大山,终于要倒了。
而这一世,她终于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所有的仇,所有的冤,都将一一清算。
一个都跑不了。
她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
这一路走来,不易。
但值得。
因为她是叶凌薇。
镇国侯府的大小姐。
那些欠下的债,她都会一一讨回。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