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将军回京那日，侯府上下忙得团团转。
叶凌薇天没亮就起了，指挥着下人布置前厅，准备宴席。春儿跟在她身后，拿着清单一样样核对。
“大小姐，酒水都备齐了。林大将军喜欢喝梨花白，特意从南边运来的。”
“好。”叶凌薇点头，“菜肴呢？”
“按照您吩咐的，北疆风味的烤羊排，江南的鲜笋，还有几道京城的特色菜。”春儿道，“厨子说保证让林大将军满意。”
叶凌薇正要说话，青竹快步进来，压低声音：“县主，林公子来了，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叶凌薇对春儿道，“你先盯着，我去去就来。”
书房里，林澈正在看那叠信件。
见叶凌薇进来，他抬起头：“凌薇，我父亲午后就到。我已经跟他说了，请他帮忙鉴定字迹。”
“林将军愿意帮忙？”叶凌薇问。
“愿意。”林澈点头，“父亲听说此事，很重视。他说，若真涉及通敌叛国，绝不能姑息。”
叶凌薇心头一暖：“谢谢你，林澈。”
“又说谢。”林澈笑道，“不过今天有正事，先放过你。”
他指了指信件：“我昨夜又仔细看了一遍。凌薇，你发现没有，这些信……不全是李昌写的。”
叶凌薇一愣：“什么意思？”
“你看这几封。”林澈抽出三封信，“字迹相似，但仔细看，运笔习惯不一样。李昌写字习惯顿笔，但这几封信，收笔很轻。”
叶凌薇接过，仔细对比。
确实如林澈所说。
“你是说……有人模仿李昌的字迹？”
“或者，”林澈沉声道，“这些信，根本就是不同人写的。只是故意模仿了李昌的笔迹，想让人以为都是他写的。”
叶凌薇心头一紧：“为什么？”
“为了隐藏真正的写信人。”林澈道，“如果所有信都是李昌写的，那其他人就能撇清关系。就算信被发现，也能推给死人。”
死人不会说话。
好狠的算计。
“那……能看出是谁写的吗？”叶凌薇问。
“我看不出来。”林澈摇头，“但我父亲或许能。他在朝中多年，见过不少人的字迹。”
正说着，外面传来李管事的声音：“大小姐，老太君请您过去。”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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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老太君正指挥丫鬟摆放花瓶。
见叶凌薇进来，笑道：“凌薇，来看看这样布置行不行？”
叶凌薇环顾四周。
前厅布置得庄重又不失雅致。正中挂着父亲生前最爱的字画，两侧摆着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新摘的梅花。
“很好，祖母。”叶凌薇道，“林将军会喜欢的。”
“那就好。”老太君拉着她坐下，“凌薇，祖母有句话要跟你说。”
“您说。”
“林大将军这次回京，不只是为了你和澈儿的婚事。”老太君压低声音，“朝中有传言，说陛下可能要动兵权。”
叶凌薇心头一跳：“动兵权？”
“嗯。”老太君点头，“北疆虽然暂时平定，但蛮族还在虎视眈眈。陛下想重新调配兵力，加强防御。”
她顿了顿：“你父亲生前掌着北疆军权，如今他不在了，这军权……多少人盯着呢。”
叶凌薇明白了。
那些信里提到的“夺取军权”，不只是针对叶家。
还针对北疆的掌控权。
“祖母，”她轻声道，“您觉得……林将军可信吗？”
老太君看着她：“凌薇，林大将军和你父亲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你父亲遇险，是林大将军带兵救的他。这份情谊，不是假的。”
她拍拍叶凌薇的手：“不过，人心难测。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孙女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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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林大将军到了。
叶凌薇在门口迎接。
林大将军五十来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边疆的人。他穿着常服，但腰板挺直，眼神锐利。
“见过林将军。”叶凌薇行礼。
“不必多礼。”林大将军扶起她，打量着她，眼中露出赞许，“你就是凌薇？好，好孩子。你父亲若在，一定为你骄傲。”
“将军过奖了。”
“不是过奖。”林大将军道，“你做的事，澈儿都跟我说了。查清你父亲的冤案，扳倒奸佞，还开了善堂……了不起。”
叶凌薇鼻子一酸：“谢将军夸奖。”
“走吧，进去说。”
前厅里，老太君已经等着了。
两位老人相见，感慨万千。
“老嫂子，多年不见了。”林大将军拱手。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老太君抹抹眼睛，“你黑了，也瘦了。”
“边疆风沙大，习惯了。”
三人落座，林澈也在一旁陪着。
寒暄过后，林大将军看向叶凌薇：“凌薇，澈儿跟我说了信件的事。信在哪儿？”
叶凌薇看了林澈一眼。
林澈点头。
“将军请随我来。”叶凌薇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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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叶凌薇拿出信件。
林大将军一封封仔细看。
越看，脸色越沉。
看到最后，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这些畜生！”
“将军认得字迹？”叶凌薇问。
“认得一些。”林大将军指着其中一封，“这封，是兵部侍郎赵明的字迹。我跟他打过交道，认得他的笔迹。”
赵明……
叶凌薇记下这个名字。
“这封，”林大将军又指另一封，“像是吏部尚书刘文远的。不过不敢确定，需要比对。”
他一连指出四五个人。
都是朝中官员，职位不低。
“至于这几封密语信……”林大将军皱眉，“内容太隐晦，看不出来历。但能用军中密语的，肯定是军中的人。”
军中的人……
叶凌薇心头一寒。
“将军，”她问，“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付叶家？”
林大将军沉默片刻，缓缓道：“凌薇，你父亲在时，北疆固若金汤。不是因为他多能打，是因为他治军严明，不许任何人插手军务。”
他顿了顿：“有些人，想在军中安插自己人，捞油水，被你父亲挡了回去。有些人，想和蛮族做买卖，也被你父亲断了财路。”
叶凌薇明白了。
利益。
一切为了利益。
“那三皇子呢？”她问，“他为什么掺和进来？”
林大将军脸色更沉：“三皇子……他想要军功。想要北疆的军权，增加夺嫡的筹码。”
他看向叶凌薇：“你父亲不肯站队，不愿把军队变成皇子争权的工具。所以……他成了障碍。”
叶凌薇握紧拳头。
所以父亲被害，不只是私仇。
是利益之争，权力之争。
“将军，”林澈开口，“这些信……能作为证据吗？”
“难。”林大将军摇头，“字迹可以模仿，密语没有署名。单凭这些，定不了罪。”
他看向叶凌薇：“凌薇，你想怎么做？”
叶凌薇深吸一口气：“我想查下去。”
“查下去？”林大将军挑眉，“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牵扯到皇子，牵扯到这么多官员……”
“我知道危险。”叶凌薇道，“但如果不查，这些人还会害别人。还会有更多像叶家一样的冤案。”
她看着林大将军：“将军，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最后却含冤而死。我不只要为他申冤，还要肃清这些国之蛀虫。”
林大将军看着她，眼中露出赞许。
“好！不愧是你父亲的女儿！”他拍案道，“凌薇，我支持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谢将军。”叶凌薇行礼。
“不过，”林大将军正色道，“此事必须暗中进行，不能打草惊蛇。我会在朝中留意，你们在暗处调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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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很顺利。
林大将军和老太君相谈甚欢，对叶凌薇也赞不绝口。
宴后，林大将军要走了。
临走前，他对叶凌薇说：“凌薇，明日我让澈儿送些东西过来。是军中常用的密语手册，或许对你有用。”
“谢将军。”
“还有，”林大将军压低声音，“赵明那边，我会留意。你查的时候，小心些。这些人……心狠手辣。”
“晚辈明白。”
送走林大将军，叶凌薇回到书房。
林澈已经在了。
“凌薇，”他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是我父亲给的密语手册。还有……”
他拿出一份名单：“这是父亲凭记忆写的，朝中可能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
叶凌薇接过。
名单上有七个名字。
除了林大将军指出的那几个，还有两个新名字。
工部侍郎陈平。
户部郎中王远。
“这些人……”叶凌薇看着名单，“都是朝中要员。”
“是。”林澈点头，“凌薇，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深。”
“再深也要查。”叶凌薇道，“林澈，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查查这些人的底细。”叶凌薇道，“家世背景，人际关系，最近和谁来往密切。”
“好。”林澈道，“我父亲在京城有些人脉，可以暗中打听。”
“要小心。”叶凌薇叮嘱，“不能让人察觉。”
“放心。”
林澈走了。
叶凌薇坐在书房里，看着那份名单。
七个名字，像七座大山。
但她不怕。
前世，她一个人都能扳倒李昌、魏阁老。
这一世，她有林澈，有林大将军，有整个侯府。
她一定能查清楚。
一定能让所有参与阴谋的人，付出代价。
正想着，外面传来春儿的声音：“大小姐，周先生来了。”
周贵？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周贵匆匆进来，脸色有些慌张：“县主，小人……小人又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周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
里面是几块碎纸片。
“这是小人在整理旧书箱时发现的。”周贵道，“夹在书页里，很隐蔽。小人本来没注意，今天收拾时才发现。”
叶凌薇接过纸片。
纸片很碎，但还能看出上面的字。
“三皇子……密会……”
“北疆……地图……”
“交易……黄金……”
断断续续，但信息量巨大。
“这些纸片……”叶凌薇看向周贵，“和那些信是一起的？”
“应该是。”周贵点头，“纸张一样，墨迹也一样。”
叶凌薇心头狂跳。
地图……
黄金交易……
三皇子密会……
“周先生，”她正色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小人知道。”周贵道，“小人一看内容不对，立刻收起来了。”
“做得好。”叶凌薇道，“周先生，你帮了我大忙。”
“县主言重了。”周贵道，“小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叶凌薇从抽屉里取出十两银子：“这个你拿着。今天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
“县主，这使不得……”周贵连忙推辞。
“拿着。”叶凌薇把银子塞给他，“善堂那边，还需要你多费心。”
“那……那小人不客气了。”周贵收下银子，“县主放心，小人口风紧。”
送走周贵，叶凌薇看着那些碎纸片。
心里涌起一个念头。
那个匿名送信的人……
是不是知道更多？
是不是……也在调查这件事？
所以才把线索送到她面前？
她想起那些信件，那些碎纸片。
这个人，在暗中帮她。
或者说……在利用她，揭开这个阴谋。
不管是谁，不管目的是什么。
眼下，这些线索是真的。
这就够了。
她会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
查个水落石出。
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暴露在阳光下。
一个都跑不了。
夜深了。
叶凌薇吹灭蜡烛，走出书房。
月光洒在院子里，清冷明亮。
她知道，前路艰难。
但她不怕。
因为她有要守护的人。
有要讨的公道。
有要揭开的真相。
这一世，她不仅要为叶家复仇。
还要为这天下，铲除奸佞。
还朝堂一个清明。
还百姓一个太平。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