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亚当重重拍了拍手,掌心的泥土簌簌落在草坪上,眼底亮得像盛了整片星空,纯粹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都介绍完啦!”
他亲昵地拉着来古士的金属手腕,身体微微晃着,语气带着孩子气的邀功。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取名是不是超棒!”
“简单又好记,大树、花、鱼……它们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呢!”
笑容挂在他俊俏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天真又热忱,从头到脚都透着毫无防备的友好。
仿佛来古士不是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而是相识已久的挚友。
“我的表演结束咯!”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依旧笑着,语气轻快又自然。
“你要是看完了,就可以走啦~”
“下次想再来玩,我还带你认识我的朋友们!”
来古士闻言,金属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回应,目光却掠过满园蓬勃的生机,落在那些被亚当赋予名字的生物上。
“无需着急,我在此停留片刻。”
他心底自有盘算——这些凭空诞生的有机生命,这片承载正常日夜更替的伊甸园,或许能让他的实验直接跨越数个阶段。
“诶?”
亚当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了半秒。
他没有蹙眉,也没有耷拉嘴角,只是那眼底的光亮倏地暗了下去,像被乌云轻轻遮了一下。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笑容变得有些单薄,嘴角弯起的弧度僵硬得不太自然。
没有不满,也没有质问,只是沉默了几秒,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好……好吧。”
话音刚落,他转身跑到秋千旁,灵巧地跳了上去。
粗麻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少年坐在木板上,双手轻轻搭在绳子上,指腹无意识地蹭着粗糙的纹路,节奏慢得有些刻意。
纯黑的发丝被风拂起,他看向来古士的目光依旧带着笑意。
只是那笑意没了之前的温度,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雾,看似澄澈,实则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平静得过分的反应,与之前热情似火的友好形成了诡异的反差,让这片草木繁茂的伊甸园,莫名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风渐渐停了,草木的晃动也慢了下来,伊甸园里的静谧像潮水般漫开,那丝寒意却在空气里悄悄凝滞。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又暗,又在晨曦的微光里慢慢透亮,晨雾悄然聚拢,将整片天地裹进一片朦胧。
太阳刚跃出地平线,树影便斜斜地拉得很长,投在柔软的草坪上,边缘晕着淡淡的雾霭。
来古士走到一株刚抽芽的藤蔓前,金属指尖轻轻触上嫩绿的芽尖,脆嫩的质感带着晨间的微凉。
亚当坐在秋千上,双手搭着麻绳,笑得像花一样,眉眼弯弯,眼底却如晨雾般朦胧,不见半分真切的暖意。
雾霭散尽,太阳渐渐升高,树影被晨光推得缩短了些,轮廓变得清晰利落,落在地面上织成细碎的网。
来古士俯身,指尖划过铺满地的青草,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金属指端,折射出细碎的光。
亚当的笑容未曾改变,脸颊被阳光映得泛着浅粉,可那笑意依旧停留在表面,僵硬得像精心雕琢的饰品。
太阳爬至半空,影子缩成一团,紧紧贴在草木根部,几乎要与地面融为一体。
来古士抬手,指尖触上枝头一枚青涩的果实,果皮的粗糙与饱满的质感清晰传来。
亚当依旧笑得像花一样,嘴角弯起的弧度分毫不差,仿佛时间在他脸上凝固,唯有眼底的平静深不见底。
日头略微西斜,影子从根部缓缓舒展开,朝向东边,长度渐渐拉长,边缘变得柔和。
来古士走到大树下,金属掌心贴上粗糙的树干,感受着木质的坚硬与内里隐约的生机。
亚当的笑容依旧灿烂,像正午盛放的花,可那笑意里没有丝毫燥热带来的倦意,依旧冰冷而持久。
太阳继续西沉,影子被拉得愈发修长,斜斜地铺在河畔,与流水的倒影交织在一起。
来古士走到河畔,指尖探入清冽的河水,水波漫过指节,带着鱼虾游动的细碎动静。
亚当坐在秋千上,笑得像花一样,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脸颊,他的笑容却纹丝不动,与周遭流动的风形成诡异的反差。
夕阳衔着远山,影子拉得笔直而修长,模糊了边缘,染上晚霞的红橙色调。
来古士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只爬过草地的小虫,虫豸受惊般蜷缩身体,细小的触感透过金属传来。
亚当的笑容未曾有过半分变化,眉眼间的天真依旧,可那笑意深处,依旧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死寂。
晚霞褪去,夜色漫上来,地上没了太阳的影子,只有银白的月光洒下,勾勒出草木与秋千的轮廓。
来古士拾起一片飘落的树叶,指尖摩挲着叶脉的纹路,感受着枯叶与新叶截然不同的质感。
亚当笑得像花一样,脸颊被月光映得泛着冷白,可那笑容依旧僵硬得过分,仿佛与这片静谧的夜色格格不入。
夜色渐深,月光也变得清冷,地面上的轮廓愈发淡远,只有流水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来古士走到花丛旁,指尖触上一朵合拢的花苞,感受着内里蕴藏的生机。
亚当的笑容依旧如初,没有丝毫倦意,也没有丝毫变化,像一尊嵌在夜色里的雕像,笑得恒久而诡异。
天光大亮前,东方泛起鱼肚白,地上的影子再次变得斜长,带着清晨的微凉,缓缓铺展开来。
来古士俯身,指尖轻触花瓣上的露珠,冰凉的触感透过金属传来。
亚当坐在秋千上,迎着熹微晨光,依旧笑得像花一样。
那笑容跨越了整夜的黑暗,依旧僵硬而平静,仿佛与这片循环更替的光影融为一体,成为伊甸园里最诡异的风景。
月光像霜一样铺在地面,草木的影子张牙舞爪,流水声透着几分阴森。
来古士的金属指尖还停留在合拢的花苞上,突然,机体的预警系统无声触发。
那是对未知威胁的本能感知,不带情绪,却足够尖锐。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没有丝毫迟疑,金属关节转动时发出一丝极淡的嗡鸣。
转身的动作机械而流畅,没有多余的停顿,更没有回头问询的打算。
亚当已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悄无声息得像从黑暗里长出来的。
粗布麻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寂的白,纯黑发丝贴在脸颊两侧。
神情黯淡得蒙着一层化不开的灰,眼底的雾凝结成冰。
唯有嘴角那抹笑容依旧浅淡,像贴在脸上的假面,在夜色里透着极致的诡异。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少年连能量波动都未曾泄露分毫,仿佛与这片黑暗共生。
来古士的意识可在多具躯体间流转,这具金属躯壳本就无足重轻,损毁了随时能切换到下一副。
但科研直觉告诉他,再停留一秒都可能波及实验进度。
他已经准备将伊甸园作为大厦的根基,绝不能因一时冲突有所损耗。
他迈开步伐,节奏平稳而迅速,朝着伊甸园入口的方向走去。
金属脚掌踩在草坪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路过河畔时,流水声似乎都收敛了几分阴森。
掠过大树下,草木的影子也不再张牙舞爪,仿佛被他决绝的离开抚平了棱角。
他始终没有回头,核心专注于规划最优撤离路线,确保不触碰任何可能引发异动的生命,只留下一道笔直的、冷硬的背影。
亚当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离开,黯淡的神情像被晨雾渐渐吹散。
起初只是眼底的冰雾消融,接着是眉宇间的阴翳褪去,最后,那抹诡异僵硬的笑容慢慢松动,一点点染上真实的暖意。
等到来古士的身影即将抵达伊甸园边界时。
少年突然迈开脚步,轻快地朝着入口跑去,粗布麻衣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纯黑的发丝随着跑动的动作飞扬起来。
他抢先一步站在入口处,转身时,脸上已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开朗。
眉眼弯弯,眼底亮得像盛着碎星,嘴角的笑容饱满而真切,再也不见半分诡异。
月光仿佛也变得柔和起来,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银辉,草木的影子变得温顺,流水声也清脆悦耳。
整个伊甸园的氛围都随他的笑容一同回暖。
“拜拜~”
亚当朝着来古士的背影用力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撞响,带着孩子气的热忱。
“下次想再来认识我的朋友们,随时都可以呀!”
“我还会给你介绍新的‘伙伴’呢!!!”
他站在入口处,笑得格外灿烂,双手背在身后,身体还轻轻晃了晃,像个等待下次重逢的普通少年。
来古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边界之外,而亚当依旧站在那里,笑容未减。
不过在他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流光闪过。
如同伊甸园深处未曾完全散去的涟漪,暗示着方才的诡异与此刻的开朗,或许都只是这片天地的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