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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背后的伤,让她在炕上趴了十来天。

宋清屿似乎更忙了,秋收扫尾,民兵训练,还要处理村里因为争水渠险些打起来的两户人家。他每天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更深露重的寒气,有时会站在炕边看她一会儿,有时只是放下些吃的用的,便又转身出去。

两人之间的话少到了极致。偶尔必要的交流,也只剩下最简单的词汇。

“喝水。”

“嗯。”

“换药。”

“……”

他给她换药的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异常专注。粗糙的指腹偶尔擦过伤口周围的皮肤,带来一阵混合着刺痛和战栗的触感。林晚总是闭着眼,将脸埋在枕头里,默默承受。

她能感觉到,那道伤口,连同她这个人,都像一件物品,在他的审视和料理下,缓慢地愈合,也被打上更深的、属于他的印记。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像是憋着一场大雨。林晚背后的痂已经开始发痒,她侧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哀求。

“宋连长!宋连长你在家吗?求求你,救救我家男人吧!”

是陈寡妇的声音,比上次更加凄惶绝望。

林晚的心微微一紧。

脚步声停在院门外,然后是宋清屿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是……是赵老棍!他带人堵了我家的水渠,说我男人上次打坏了他家的锄头没赔,要断我家的水!我男人气不过,跟他们理论,被……被他们打了!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躺在家里动不了啊!”陈寡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连长,只有你能管管他们了!求你了!”

赵老棍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仗着兄弟多,横行乡里。陈寡妇家男人老实巴交,根本不是对手。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

林晚能想象出宋清屿此刻的表情,必然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冰冷。

“知道了。”他只回了三个字。

陈寡妇似乎还想再哀求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几声压抑的呜咽,脚步声渐渐远去。

院子里重归寂静。

林晚躺在炕上,能听到宋清屿在堂屋里踱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在权衡。

这不是简单的邻里纠纷,涉及到赵老棍那伙人,处理起来必然棘手,甚至可能动武。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脚步声停了下来。

然后,是里屋门帘被掀开的声音。

宋清屿走了进来。他没看林晚,径直走到炕梢,拿起他那把总是擦得锃亮的半自动步枪,动作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背在肩上。

他走到炕边,停下。

林晚依旧侧躺着,背对着他,但全身的感官都紧绷着,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俯下身。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

然后,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被轻轻放在了她的枕边。

是那把枪的备用弹夹。沉甸甸的,充满了金属的冰冷质感。

“拿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给她弹夹?

什么意思?

让她防身?在这固若金汤、由他掌控的院子里?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标记?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宋清屿直起身,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院门开合,外面传来他召集民兵的短促哨声和逐渐远去的嘈杂。

屋子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还有枕边那个冰冷、沉重的弹夹。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落在那个黄澄澄的、泛着冷光的金属物体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沉默的凶兽。代表着绝对的力量,也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他把它留给了她。

在这个他暂时离开的空档。

林晚伸出手,指尖颤抖着,碰触到那冰冷的金属。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她看着那弹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收回了手,重新转回头,将脸埋进枕头里。

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痒。

而枕边那个冰冷的重量,却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压在她的心上,比那伤口,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

他连最后一点虚假的安全感,都要亲手打碎。

他将这杀戮的工具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像是在告诉她——

看,连保护你这件事,都由我来决定方式和时机。

你的一切,包括恐惧,包括生死,都牢牢地,攥在我的手里。

窗外,终于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