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韵回到无极道宗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
她面色苍白如纸，气息虚浮不定，周身道韵紊乱不堪——这是道基严重受损的征兆。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历经生死、勘破迷雾后的清明。
偏殿内，风无极正在煮一壶新茶。
茶香袅袅，他抬眼看着走进殿内的林芷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回来了？”
“是。”林芷韵躬身行礼，从怀中取出三颗黑色晶体——火源道种、金渊道种、古城道种，整齐摆在茶案上。
风无极扫了一眼，点点头：“收获不小。”
“弟子愚钝，险些铸成大错。”林芷韵垂首，“若非老祖留下的本源道韵，恐怕……”
“没什么错不错的。”风无极打断她，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
林芷韵依言坐下。
风无极给她倒了杯茶：“说说看，这一趟，悟到了什么？”
林芷韵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归墟与鸿蒙，并非对立，而是同源异象。如同阴阳两仪，缺一不可。弟子以往修行，只知求‘生’，却不知‘灭’亦是大道不可或缺的一面。”
“道主之境，需融合一道鸿蒙本源。但若只知其‘生’而不知其‘灭’，融合便是空谈。那三颗道种，看似是归墟侵蚀，实则是在补全弟子对三大本源的认知——火行焚灭、金行斩断、地脉沉寂，皆是‘灭’之一面的展现。”
她顿了顿，看向自己的掌心：
“而弟子自毁道基，强行激发老祖留下的本源道韵，看似鲁莽，实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不毁不立。唯有将旧道基彻底打碎，才能在新道基中，容纳‘生’与‘灭’的完整平衡。”
风无极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待她说完，他才开口：“道基毁了，打算如何修复？”
“弟子想……”林芷韵看向茶案上的三颗道种，“以这三颗道种为引，重铸道基。”
“哦？”风无极挑眉，“归墟之物，你也敢融？”
“不敢融，但可参。”林芷韵道，“弟子不求融合归墟道韵，只求通过参悟道种中的‘灭’之真意，反向推演三大本源的完整面貌，以此为基，重筑永恒道基。”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坚定：
“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尝试融合一道鸿蒙本源，真正踏足道主门槛。”
风无极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
“悟性不错。”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渐暗的天色：
“不过，你要想清楚。重筑道基的过程，比破劫更痛苦，也更漫长。而且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停下，便是道基彻底崩毁，永无恢复可能。”
“弟子明白。”林芷韵肃然道。
“还有。”风无极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这一闭关，短则十年，长则百年。这期间，宗门事务谁管？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谁挡？”
林芷韵一怔。
她倒是没想这么远。
“所以……”风无极走回茶案前，重新坐下，“在闭关之前，你得先选个人，替你看着宗门。”
“人选……”林芷韵沉吟片刻，“紫微真人如何？他资历最深，处事稳重……”
“不够。”风无极摇头，“镇不住场子。”
“那……青叶道尊？”
“他是客人，不是自己人。”
林芷韵陷入沉思。
她如今踏入永恒，眼界已非昔日可比。放眼整个无极道宗，能暂代宗主之职、且有足够威望镇住场面的，确实没有。
“老祖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风无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鸿蒙界，除了永寂渊那三个老家伙，还有别的永恒境吧？”
林芷韵心中一动：“老祖是说……万木古宗那位闭关的老祖？绝刀谷的断刃尊者？还是天机阁的……”
“都行。”风无极摆摆手，“你自己去谈。谈得拢，就请来当个客卿长老，在你闭关期间暂管宗门。谈不拢……就打到他们服。”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林芷韵却听得心头一凛。
打到他们服……
这确实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但——
“弟子如今道基受损，恐怕……”
“谁让你现在去了？”风无极瞥了她一眼，“先把道基修复了再说。等恢复到七八成，再出门也不迟。”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那些老家伙也不是傻子。永寂渊那边偃旗息鼓，你这儿又要闭关，他们肯定会猜……是不是我要有什么大动作了。这时候你去请人，他们未必敢拒绝。”
林芷韵恍然大悟。
老祖这是在……借势。
借永寂渊沉寂之势，借老祖自身莫测之势，为她铺路。
“弟子明白了。”她郑重行礼。
“明白了就去做。”风无极挥挥手，“茶凉了，我要续水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
林芷韵躬身退下。
走出偏殿时，夕阳正沉入远山，天边一片绯红。
她望向那片红霞，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先闭关，修复道基。
然后……去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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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寂渊深处，模糊虚影正“望”着面前的棋盘。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构成一幅复杂到极致的棋局。此刻，白棋一方已占据明显优势，黑棋则被逼入角落，岌岌可危。
但虚影的注意力，却不在棋局本身。
它“看”的是棋局之外，那些尚未落子的空白区域。
“风无极……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声的自语，在黑暗中回荡。
虚影缓缓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枚黑色棋子。
这枚棋子，比之前的任何一枚都要黑，都要沉，都要……危险。
但它犹豫了。
因为棋盘对面，那个本该空无一人的位置上，此刻多了一道淡淡的虚影。
不是风无极。
而是一道……连它都看不清面目，只能感应到存在的虚影。
那道虚影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你终于……忍不住了？”虚影对着那道虚影，发出无声的质问。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沉默。
良久，虚影缓缓收回手中的黑棋，任由它消散在黑暗中。
“也罢……”
“既然你想看戏，那我就……演得更精彩一些。”
它抬手，轻轻拂过棋盘。
棋盘上，那些被逼入角落的黑棋，忽然齐齐一亮！
然后——
一枚黑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棋盘最中心的位置。
天元。
这一步落下，整个棋局，骤然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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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道宗，林芷韵的静室内。
她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三颗黑色道种。
道种缓缓旋转，散发出幽暗的光泽，内部的归墟道韵相互共鸣，在她周身形成一个微型的“归墟领域”。
领域内，一切法则都在缓慢崩解、重组。
这是极端危险的修行环境，稍有不慎，就会被归墟之力侵蚀道基，万劫不复。
但林芷韵神色平静。
她闭目凝神，以寒玉剑意护持元神，以“世界演变”真意解析领域内的法则变化。
她要做的，不是吸收归墟道韵，而是……观察。
观察归墟之力如何崩解法则。
观察崩解后的法则碎片如何重组。
观察重组后的新法则，与原本的鸿蒙法则，有何异同。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每解析一道法则碎片，她的元神就如被针扎一般刺痛。
每观察一次崩解重组，她的道基就如被重锤敲打。
但她没有停下。
因为她能清晰感觉到，随着观察的深入，她对三大本源——“火”“金”“地”的理解，正在飞速增长。
那不仅仅是“生”的一面，更是“灭”的一面。
火焰焚灭万物的决绝。
金锋斩断一切的锋利。
大地沉寂归墟的厚重。
这些原本被她忽视、甚至排斥的“灭”之真意，此刻正一点点融入她的道基，与原本的“生”之真意达成微妙平衡。
破碎的道基，开始缓慢重塑。
新生的道基，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圆满。
也更加……接近道主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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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鸿蒙界各处，暗流涌动。
万木古宗深处，那棵参天建木神树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已闭关三个纪元，寻求突破道主的契机，却始终不得其门。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心有所感——东方天际，有新的永恒气息诞生，而那气息中，隐隐蕴含着一丝……道主的韵味？
“无极道宗……林芷韵……”
老者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难道她……触摸到了那个门槛？”
沉默良久，他缓缓起身。
“也罢……是该出去看看了。”
同一时间，绝刀谷深处，断刃尊者擦拭着手中长刀，忽然刀身轻鸣。
他抬头望向东方，眉头微蹙。
天机阁最高层，星河道君放下手中的推演星盘，面色凝重。
“变数……越来越多了。”
而永寂渊深处，那道模糊虚影，正“望”着棋盘上那枚落在天元的黑棋，黑暗深处泛起一丝笑意。
【棋子已落。】
【戏……该开场了。】
鸿蒙界的夜，愈发深沉。
但黎明之前，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刻。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这一次，卷入其中的，将不仅仅是无极道宗和永寂渊。
而是整个鸿蒙界，所有站在巅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