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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站在东城小院的葡萄架下,看着小黑追着落在地上的枯叶玩。猫爪扑腾的样子,像极了95号院里那群为“养老”较劲的人——看似忙活半天,不过是围着片叶子打转,费了力气,却没什么实在名堂。

他想起昨天从95号院回来时,撞见傻柱扛着半袋面粉往一大爷家送。深秋的风刮得紧,傻柱额头上却冒着汗,蓝布工装的后背湿了一大片。见了沈言,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我师傅最近总说腿酸,给他送点面,蒸点馒头好消化。”

“你自己家够吃吗?”沈言问。他知道傻柱工资不高,养活秦淮茹一家已经够紧巴,这半袋面粉,怕是得省出好几天的口粮。

“够够够。”傻柱拍着胸脯,“我在食堂上班,还能饿着?”话没说完,就被追出来的一大爷喊住。

“柱子,说了不用这么破费。”一大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点“责备”,眼神里却透着满意,“你家里还有孩子,留着给棒梗吃。”

“师傅您这说的啥话。”傻柱把面粉往院里一放,搓了搓手,“您拉扯我这么大,我孝敬您点东西不是应该的?”

沈言看着这一幕,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沉。

傻柱这哪是“孝敬”,分明是被“拿住”了。

一大爷对傻柱的“拿捏”,是从他爹娘走得早时就开始的。那时候傻柱才十几岁,在工厂学徒,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一大爷时不时叫他去家里吃饭,给他补补身子。这份恩情,成了系在傻柱脖子上的绳,一端攥在一大爷手里,松紧全看对方的意思。

年轻时还好,傻柱力气大,性子直,觉得“师傅对我好,我就得报恩”,无非是多干点活,多送点吃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随着年纪渐长,他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份“报恩”就渐渐变了味,成了沉重的负担。

就说这次的“养老互助小组”。一大爷明里暗里跟傻柱说:“柱子啊,我这把年纪了,也争不过他们,可要是让二大爷、三大爷当了组长,将来咱们爷俩在院里可就没地位了。”

傻柱一听就急了。在他心里,一大爷不仅是师傅,更是亲爹一样的存在。师傅受委屈,比他自己受气还难受。于是他冲在最前面,跟二大爷吵,跟三大爷闹,把食堂里省下来的肉、白面一股脑往一大爷家送,就为了帮师傅“争口气”。

院里人都看在眼里,却没人点破。

秦淮茹劝过他两句:“柱子,别太实在了,自己家日子也得过啊。”傻柱却瞪了她一眼:“你懂啥?我师傅对我啥样,你不知道?”

许大茂暗地里笑他傻:“傻柱就是头驴,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觉得光荣。”可转头就去跟一大爷说:“一大爷,您放心,傻柱那性子,您指哪他打哪,准没错。”

就连三大爷,算来算去也觉得“傻柱这股傻劲,正好能帮一大爷挡枪,自己坐收渔利就行”。

只有沈言,看着傻柱那股子“为师傅两肋插刀”的憨劲,觉得又可气又可怜。

他不是不知道一大爷的心思。

一大爷没儿没女,心里早就把傻柱当成了“养老依靠”。他不像二大爷那样明着争权,也不像三大爷那样算计小钱,他的算盘打得更精——把傻柱牢牢攥在手里,将来老了动不了,自然有傻柱端茶倒水、养老送终,比什么组长、补贴都靠谱。

这算计,裹着“师徒情分”的外衣,藏在“关怀备至”的举动里,润物无声,却比刀子还厉害。傻柱被这层外衣裹着,浑然不觉,只当是师傅疼他,他该报恩,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一大爷棋盘上最稳的那颗子。

沈言偶尔会想,一大爷为啥这么执着于“养老”?

后来听李教授说,才慢慢明白。

李教授经历过战乱年代,他说:“从乱世里过来的人,最怕的就是老无所依。那时候兵荒马乱,别说养老,能活下来就不错。现在日子安稳了,可心里的怕还在,总想着抓点实在的,要么是钱,要么是人,这样才觉得踏实。”

95号院里的老人,大多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

二大爷年轻时扛过枪,见过战友死在跟前,所以他总想着“当干部”,觉得手里有权,别人才不敢欺负,老了才有保障;三大爷挨过饿,知道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所以他拼命攒钱、算计,觉得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一大爷呢,大概是见过太多“老无所依”的惨状,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傻柱身上,觉得有人可靠,比什么都强。

这份从乱世里带出来的“怕”,让他们对“养老”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只不过有人表现在争权夺利上,有人藏在算计里,有人则用恩情做网,困住了别人,也困住了自己。

傻柱就是那只被困住的鸟。

他不是真傻,只是太实在,太认“情分”这两个字。在他的世界里,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师傅对他好,他就该报恩,没想过这“好”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沈言记得有次傻柱跟一大爷吵架,就因为一大爷让他把刚发的布票给一大爷做棉袄。傻柱急了:“那布票我留着给我媳妇做件新褂子呢!”

一大爷没骂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柱子啊,我知道你难。可我这老寒腿,冬天没件厚棉袄熬不过去啊。想当年你爹娘走得早,我把你拉扯大,大冬天抱着你睡,怕你冻着……”

话没说完,傻柱眼圈就红了,第二天就把布票送了过去,自己媳妇的新褂子,又拖了一年。

这就是傻柱的命。他的心像块软面团,别人稍微用点力揉一揉,就变了形。一大爷太懂他这软肋,每次都能捏得恰到好处,让他心甘情愿地付出,还觉得是自己应该做的。

沈言试着劝过他一次。

那天在胡同口的小酒馆,他请傻柱喝了两盅。酒过三巡,沈言说:“柱子哥,你对一大爷好,没错。可也得为自己家想想,别太亏了自己。”

傻柱喝得有点晕,拍着桌子说:“小沈你不懂!我师傅那是啥人?那是我再生父母!我不孝顺他,还是人吗?”

“我不是说不孝顺。”沈言想解释,“可孝顺也得分轻重,不能……”

“你别说了!”傻柱打断他,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院里的事,觉得我们吵吵闹闹没出息。可我告诉你,我师傅对我好,我就得对他好,这是理!”

话说到这份上,沈言也没法再劝了。他知道,傻柱心里的那道坎,不是三言两语能迈过去的。或许在他看来,自己这样“被 pUA”,反而是种踏实——有恩报恩,有债还债,活得简单,不用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从酒馆出来,傻柱脚步虚浮,嘴里还念叨着“我师傅最好”。沈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傻柱这头“老黄牛”,或许不是被人逼的,而是自己愿意套上缰绳。至少这样,他能在“报恩”的执念里,找到点活着的意义。

回到东城小院,小黑已经睡熟了,蜷缩在猫窝里,像团黑绒球。沈言坐在廊下,看着天边的月亮,心里五味杂陈。

95号院的闹剧还在继续,一大爷的“养老算盘”打得噼啪响,傻柱的“老黄牛”当得心甘情愿。这一切,像出停不下来的戏,演员们乐在其中,观众们看得明白,却谁也没法让戏停下来。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从乱世里走来,带着一身伤痕和执念,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用自己的方式争抢着、算计着、付出着,为了一个“养老”的安稳,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却也热气腾腾。

沈言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凉茶。茶味有点苦,像95号院的日子,也像傻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痴傻”。

他知道,自己早晚还是要回95号院,还是会看见傻柱扛着东西往一大爷家送,还是会听见院里为了点小事吵翻天。但他不会再劝,也不会再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念。傻柱甘当老黄牛,一大爷精于算计,院里人乐于看戏,这都是他们的选择,旁人干预不了,也不必干预。

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小院,养好自己的猫,练自己的拳,过自己的日子。至于95号院的那出戏,偶尔看看,当个热闹,也就够了。

夜风穿过葡萄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小黑翻了个身,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沈言笑了笑,起身回屋。

挺好。

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活法,只要自己觉得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