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照亮物流园区时，安全屋里只剩下苏挽秋一人。她站在工作台前，看着屏幕上分散的三个光点——代表顾景辰和Z的蓝色光点正平稳移向城北工业区，代表林辰的绿色光点已抵达医疗中心，而她自己的红色光点静止在仓库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坐标。
寂静让人心慌。苏挽秋强迫自己专注于面前摊开的物品：母亲的工作笔记本、林弘深的皮质日记、江晚给的U盘，还有她从旧居带出来的那本家庭相册。这些来自过去的碎片，像是等待拼凑的拼图。
她先打开相册。前几页是她幼年的照片，被父母拥在中间，笑容无忧。翻到中间，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年轻的苏黎在实验室与同事的合影，其中就有江晚，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研究员。
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苏黎与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背景似乎是大学校园。男人戴着眼镜，笑容温和，与苏黎站得很近，姿态亲昵。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毕业典礼，与明远。他说要一起去改变世界。」
明远。这个名字从未在之前的任何资料中出现过。
苏挽秋继续翻看。后面几张照片里，这个叫明远的男人频繁出现，有时在实验室，有时在郊游，直到一张合影——苏黎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明远揽着她的肩，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照片背面写着：「订婚日。妈妈说太仓促，但我等不及要和他共度一生。」
订婚？那傅时衍呢？苏挽秋感到混乱。她一直以为母亲与傅时衍是恋人关系，甚至可能是夫妻。但这个明远……
她快速翻阅笔记本和日记，寻找这个名字。终于，在林弘深的日记里找到了线索：
「苏黎今日状态不对，私下询问，她说与傅时衍发生争执。傅时衍希望加快‘镜像工程’进度，甚至提出使用非常规手段。苏黎坚决反对，说这违背了她与明远的初衷。」
「问及明远，她神色黯然。说明远三个月前在海外考察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傅时衍在那之后对她格外关注，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日记到这里，下一页被撕掉了。苏挽秋对着光看撕页的痕迹，隐约能看到几个残留的笔迹：「怀疑……明远的失踪……与傅有关……」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如果明远才是母亲真正的恋人，甚至可能是她的生父，那么傅时衍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明远的失踪是意外，还是……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声，接着是顾景辰压低的声音：「我们已到达变电站外围。这里比预想的更荒凉，建筑基本坍塌，但地下入口似乎被加固过。准备侦查。」
「小心。」苏挽秋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放心。林辰那边情况如何？」
苏挽秋看向屏幕，绿色光点正在移动：「他取到东西了，正在返回。」
「保持通讯畅通。Z在调试设备，我们一小时后尝试第一次信号发射。」
通讯切断。苏挽秋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照片上。那个叫明远的男人，眉眼间似乎有些眼熟。她走到仓库角落那个破损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的形状，鼻梁的弧度，确实与照片中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所以，明远很可能是她的生父。而傅时衍……也许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被轻轻敲响，三长两短的暗号。苏挽秋警惕地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出去——是林辰，背着一个黑色运动包，脸色有些苍白。
她打开门。林辰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将背包放在地上。
“拿到了。”他喘了口气，“父亲藏的东西比我想的还多。”他拉开背包拉链，里面是几把紧凑型手枪、备用弹夹、烟雾弹，还有几个像手机一样的设备。
“这些是信号干扰器和微型爆破装置。”林辰拿起其中一个设备，“父亲在笔记里提到，如果必须进入地下掩体，这些能制造逃生窗口。”
苏挽秋看着他：“你还好吗？脸色很差。”
林辰勉强笑了笑：“在医疗中心遇到了点麻烦。傅时衍的人在那里蹲守，我差点被发现。”他顿了顿，“但我拿到了更重要的东西——父亲藏在保险柜里的另一本日记，是他遇害前最后几天的记录。”
他从背包内袋取出一个薄薄的皮质笔记本，封面有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苏挽秋接过笔记本，手指有些颤抖。翻开第一页，日期是林弘深入院前三天：
「傅时衍今日来访，表面是探病，实为试探。他多次提及‘潘多拉’系统，暗示可以帮我‘妥善处理’。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潘多拉’里不仅有他早期的违规证据，还有当年实验室事故的完整现场分析。」
「我告诉他系统已设定自动销毁，我若死亡，数据将永久消失。他表面上表示遗憾，眼中却有杀意。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下一页：
「江晚医生秘密来访。她带来一份惊人的资料——明远，苏黎真正的未婚夫，当年并没有失踪。他被傅时衍秘密囚禁在诺亚早期的一个地下研究所，作为‘镜像工程’的对照样本。」
「江晚说，明远的基因与苏黎高度互补，傅时衍认为他们的结合会产生最完美的后代。但明远拒绝合作，于是傅时衍制造了失踪假象，将他囚禁至今。而苏黎至死都不知道真相。」
苏挽秋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工作台才站稳。林辰担忧地看着她：“后面还有更……”
她摆摆手，继续往下看：
「江晚给了我一个地址，是明远可能被囚禁的地方。她希望我能派人去核实，但我知道，这是她借我的手去揭露傅时衍。我答应了，因为我需要更多筹码。」
「派去的人今天回报。地址确实是一个隐蔽的研究所，但已经废弃。他们在那里发现了生活痕迹，还有……这个。」
日记这里夹着一张小照片。苏挽秋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狭窄的房间，有简陋的床铺和桌子，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在墙角，有一行清晰的刻字：
「给黎和我们的孩子：无论你们在哪里，爸爸爱你们。明远，2000年8月」
2000年8月——那是苏黎去世两年后。明远还活着，还在思念她们。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挽秋擦掉眼泪，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林弘深入院前一天写的：
「我决定将真相告诉挽秋。这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但我也必须警告她，地下掩体的坐标可能是陷阱。傅时衍知道那个地方，甚至可能与‘夜鸮’有某种合作。」
「如果这是陷阱，那么挽秋基因锁激活时的能量，就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江晚暗示，‘夜鸮’在进行的计划需要巨大的生物能量，而苏黎设计的基因锁，本质是一个生物能量转换器。」
「我不知道该如何保护那孩子。但我会尽我最后的力量。晚照，如果你在天有灵，请指引我。」
日记到这里结束。最后几页有撕扯和涂抹的痕迹，显然林弘深在最后时刻非常焦虑。
苏挽秋合上日记，深深吸了口气。真相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开，每一层都让人流泪。
“明远可能还活着。”她轻声说，“我父亲可能还活着。”
林辰点头：“江晚的人最后一次侦查那个废弃研究所是在三年前，那时还有近期有人活动的迹象。但这三年……不确定。”
“我们要救他。”苏挽秋的声音坚定起来，“如果他真的被囚禁了二十多年……”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林辰按住她的肩，“地下掩体，‘夜鸮’的计划，你的基因锁。这些如果不解决，我们谁也救不了。”
这话理性而冷酷，但也是事实。苏挽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屏幕，蓝色光点已经停在变电站位置超过二十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