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搭脉
石头肩膀肌肉绷着蹭了眼角的汗，酸涩稍退。没等视线清晰，他忽然觉出胳膊上那股死死勒着的劲头猛一松！
不是放松。是脱力。
师父揪着他袖子那块的手软塌塌地滑落下去，手指关节硬生生擦过他上臂那片早被指甲抠烂的皮肉伤口。火辣辣的刮痛感刺得他浑身一激灵。
可那点疼他顾不上。心猛地吊到嗓子眼，他慌忙低头。
师父的脑袋沉沉歪在他肩窝烂布上，额头滚烫得像烧红的炭。刚才还喷在他脖子上带着血沫的粗喘，一下子弱得只剩短促发颤的气音，抽一下，顿半天，像破洞的破风箱。灰败死气沉沉地罩住眉眼，睫毛上挂着的那点汗湿血迹都暗了下去。
“……师——”石头喉咙眼被什么堵得死死的，连喊声都碎在牙齿缝里。
那只原本砸在冰冷岩地上、糊满血泥尘渣的右手，一直瘫着。此时指头却在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垂死的虫子微微蜷缩足爪。被撞开的浑浊眼珠底下，有什么死死沉在暗涌里，竭力挣扎着想冲破上面的冰壳。可躯体反应像枯死的木头，纹丝不动。
顶上的凝滞幽蓝寒冰，被玄微那冰冷残酷的意志催动着，无声却无比顽固地，重新向下沉降一丝。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淹没石头头顶。刚才那声哑在嗓子里的“师父”还没完全咽下去——
林风那只瘫在岩地上、微微颤动的手指，僵硬而急促地蜷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抽搐动作，五根沾满污物的手指在冰冷的石面上猛地一抓！指尖刮过粗糙的砂砾，发出细微却极其刺耳的刮擦声！
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硬生生哽住了快要窒息的抽泣。
那僵死的右手在令人心悸的沉寂中骤然抬起！不是无力滑落，而是像被无形力量强行牵引的断线木偶，以快得吓人的速度向上猛甩！
动作轨迹毫无章法，失控狂躁！沉重的掌骨裹挟着血污泥浆的腥气，直直砸向石头探在他脸颊前方、正微微发抖的右手腕子！
啪！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粘稠。
林风那只沾满血污泥星尘渣的冰冷手掌，带着甩脱了所有控线般失控的蛮力，沉重地、死死地，一把搭在了石头的手腕上！
手冰凉。
骨头硌得人生疼。
掌心和指腹上粘着的血痂泥浆和细碎星尘渣子，沾得石头手腕皮上冰凉黏腻一片。那重量全砸在他腕骨上，砸得他手臂一沉。
石头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浑身的血像是瞬间凝固了，又猛地炸开冲上头顶。手腕上传来的冰冷死沉的触感冻得他胳膊发僵，后背撕裂的伤口被这僵硬的姿势扯得更疼。
他不敢动。眼睛死死钉在被扣住的手腕。师父的手指在他皮上缓慢挪了一下，指腹沾着的脏东西刮过腕骨缝隙。那五根僵硬冰冷的手指忽然微微屈起——不似刚才死攥袖子的疯狂力道——竟像是在他粗粝的皮肉上迟疑地摸索着、笨拙地寻找着什么。
这细微而诡异的触感让石头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僵着脖子一点点转动快要僵硬的脖颈。
对上一双蒙着血翳的眼。浑浊，死气沉沉，可那被血丝死死勒紧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如同极深水底的微弱火光，在无边的昏黑里执拗地，跳了一下。
很弱。
但实实在在。
林风搭在他手腕上的冰冷手指，缓缓地、极其困难地向上挪动了一点点。干裂起皮的、还带着凝固血块的下唇紧抿着，喉咙深处挤出一串闷闷的、不成调的浊气声。那只搭在石头手腕上的手，指关节极其缓慢地曲起，冰冷的指腹带着刮擦感，一点一点，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按在了石头手腕内侧那微弱跳动的搏动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