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河归途
胸口那块铁疙瘩冰得刺骨，石头打了个寒颤，最后瞥了眼身后墨汁般死寂的湖水，扭头扎进黑暗。
蚀骨暗流的水还是那么冻人，但好像有哪里不同了。那些缠人的低语和鬼影淡了不少，像是被什么挡在了外面。怀里的铁盒子安静得吓人，连先前细微的抖动都没了，只剩沉甸甸的寒意往骨头缝里钻。胸口那雪花印记却烫得厉害，跟揣了块烧红的炭似的。
是这印记镇住了铁盒子？还是守墓人动了什么手脚？他顾不上琢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出去，回祖祠。
暗流的方向清楚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绕得人发晕。他咬紧牙关，逆着水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累得像散了架，手脚早冻得没知觉了，全凭一口气吊着。每从冰水里拔出腿，都感觉在拖千斤重的麻袋。
不知走了多久，前头隐约透出点灰白的光。
是出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腿肚子直发软。可就在这时——
嗬……嗬……
岩石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气声，虚弱得随时要断气，还夹着压抑的抽噎。
石头浑身绷紧，短刃悄无声息滑到手里。是那个老家伙？还没死透？还是……
他屏住呼吸，贴着湿滑的岩壁慢慢挪过去。
磷光石微弱的光照亮岩石角落。只见那老头蜷在那儿，比之前更惨了——胸口的符文全灭了，像烧尽的香灰；脸上笼着层黑气，青筋在皮下乱窜，跟有虫子爬似的。眼睛半睁着，瞳孔都散了。
听见动静，老头浑浊的眼珠慢慢转过来。看见石头完好无损地站着，尤其察觉到铁盒子那股熟悉的寒意还在，他脸上挤出个古怪的表情——像是失望，又像解脱，还带着点疯癫的讥诮。
你……你竟活着……老头的声音哑得快听不见，每个字都带着抽搐，守墓的……没宰了你……
石头握紧短刃没靠近：骗我来这儿，是想借沉渊弄死我？毁了这盒子？
老头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不知是笑还是呛血：毁了？谁晓得呢……但这葬骨山……这沉渊……早该清净了……要么干净……要么……全完蛋……
他涣散的目光死死钉在石头胸口，那里铁盒的寒意正和印记的灼热较劲。带着它……你也活不长……它会吞了你……就像……吞了我……
话没说完，老头身子猛地一僵，眼珠暴突，最后那点活气散了。脸上的黑气却蠕动起来，慢慢往心口聚。
石头后背发凉，转身就要走。
刚扭头，怀里的铁盒子轻轻一震！一股精纯阴冷的吸力窜出来，直扑老头心口那团黑气！
嗖——
黑气被硬生生扯出来，化作细丝钻进铁盒子。
雪花印记猛地发烫！
石头闷哼一声，感觉那铁盒子像是……满足地叹口气？分量又沉了些。老头的尸体迅速干瘪，化作飞灰散了。
他站在原地，从头凉到脚。这鬼东西，连死人都不放过！
再不敢耽搁，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点灰白的光。
光越来越亮，他终于冲出了暗河口。外头的风刮在脸上，天是铅灰色的，雨还没停。可比起沉渊那片墨黑，简直像到了天堂。
他瘫在泥地里，大口喘着气，浑身脱力。出来了，真出来了！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心口突然剧痛！不是印记的发烫，也不是铁盒的冰寒，像是从骨头里烧起来，又像被生生撕开！
低头一看，左手小指竟泛着灰白！一丝若有若无的死寂气息正从体内逸散——和沉渊的浊气同源，却更精纯！
是铁盒子！它吞了老头的浊气，把最毒的那丝死气反哺给了他！胸口那雪花印记正把这玩意往指尖逼！
小指正眼睁睁失去血色，灰败，僵硬，变得像石雕！
代价……这就是带着的代价？
石头看着那截石化的手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剩麻木。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右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冰与火的厮杀从未停止。辨清方向后，他一步一踉跄地踩进泥泞，朝着窝棚，朝着葬骨山外，朝着祖祠的方向，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里。
这条路，注定要踩着荆棘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