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窟的封印发出刺耳的嗡鸣,淡金色的光幕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君无痕刚带着念禾冲到封印前,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头一沉——道玄真人被捆在石柱上,赵老将军等人个个带伤,被影卫围在中央,而慕容雪的生木纹结界已薄如蝉翼,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无痕!别过来!”慕容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发髻散乱,嘴角挂着血迹,却依旧伸开双臂,挡在封印前,“这是陷阱!”
君无痕的目光扫过人群,心脏骤然缩紧——忘川渡的老者们不在其中,福伯、青岚苑的旧部,甚至连忘川老鬼都不见踪影。他猛地看向站在影卫身后的天相修士,对方正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忘川先生的随身之物。
“在找他们?”天相修士轻笑一声,将玉佩抛向空中,玉佩炸开的瞬间,映出另一处景象:忘川渡的山洞火光冲天,颠倒乾坤阵的阵眼已被破坏,几个熟悉的身影被影卫押着,正是福伯和忘川渡的老者们。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君无痕的声音冰冷刺骨,玄铁枪在手中发出愤怒的嗡鸣。
“没什么。”天相修士摊开手,掌心的龟甲泛着幽光,“只是请他们换个地方喝茶。哦对了,你那个叫静语林的小窝,也被我派人‘拜访’过了,听说里面种了不少海棠花?可惜啊,都被蚀灵寒冻成冰雕了。”
念禾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想起静语林里的木屋、田地,还有母亲亲手酿的酒,那些是他们在逃亡中唯一的温暖寄托。
“你到底想做什么?”君无痕强压着怒火,他知道此刻冲动只会让局面更糟。
天相修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猎物:“想知道你最近在忘川渡听了什么、看了什么、计划了什么。”他指了指龟甲,“这‘窥灵甲’能读取你破阵时散逸的灵力记忆,锁龙窟的封印弱点、忘川渡的布防、甚至你打算如何重组反抗军……我现在可是了如指掌。”
君无痕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终于明白,天相的算计远不止诱他入阵那么简单——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幻象动摇他,而是借着他破阵时的灵力波动,窃取他脑中的信息。
“你在南域灵狱留下的傀儡、九曲迷魂阵的幻象,都是为了让我动用灵力,好让你读取记忆?”
“聪明。”天相修士鼓了鼓掌,“可惜明白得太晚。你以为自己在破阵,其实每一次灵力爆发,都在给我送情报。现在你的亲朋被我一网打尽,你的计划我了如指掌,你的退路也被我堵死……君无痕,你说你还有什么胜算?”
他走到慕容雪身边,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动作轻佻却带着致命的威胁:“夫人的生木纹真是奇妙,竟能暂时稳住封印。只是不知,若我捏碎这根手指,结界会不会立刻破掉?”
“住手!”君无痕怒吼着上前一步,影卫们立刻举起刀,架在道玄真人的脖子上。
“别动。”天相修士的语气依旧平淡,“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想救他们,就一个人来‘断魂崖’。记住,只能你一个,多带一只苍蝇,我就先拧断老道士的脖子。”
他扔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断魂崖的地图:“午时三刻,我在崖顶等你。别想着耍花样,你的灵力波动在我这龟甲上看得一清二楚,只要偏离路线百丈,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影卫们押着慕容雪等人退入传送阵,光幕闪烁间,所有人都消失不见。锁龙窟前只剩下君无痕和念禾,还有那座摇摇欲坠的封印。
“爹!不能去!”念禾抓住他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鸿门宴!他会杀了你的!”
君无痕捡起地上的令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这是绝路,天相既然能布下如此周密的局,必然准备了万全之策,单枪匹马去赴约,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他没有选择。
“念禾,”他蹲下身,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声音异常平静,“你听着,锁龙窟的封印还能撑三个时辰,你立刻去迷雾沼泽找秦山,让他带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午时三刻准时攻打断魂崖外围,不用管我,只要能救出你娘和前辈们就行。”
“我不!”念禾摇头,泪水掉了下来,“要去一起去!我跟你学了这么久的枪法,能帮你!”
“这是命令。”君无痕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玄铁枪塞到念禾手中,“这枪陪了我一辈子,现在交给你。记住,你是青岚域的后人,是我的儿子,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守住我们想守护的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忘川先生给的黑色玉佩,塞到念禾怀里:“这玉佩能挡一击,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去吧,别让我失望。”
念禾看着父亲眼中的决绝,知道再劝也无用。他紧紧抱住君无痕,哽咽着说:“爹,你一定要回来!娘还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君无痕拍了拍他的背,没再说话,转身朝着断魂崖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背影孤绝却挺拔,像一株在狂风中不肯弯折的青松。
念禾握着玄铁枪,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荒原尽头,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那个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握紧枪,朝着迷雾沼泽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知道,自己不能让父亲失望。
断魂崖的风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崖顶光秃秃的,只有一块巨大的黑石,上面刻满了蚀灵寒的符文。天相修士坐在黑石上,面前摆着一张棋盘,黑白棋子散落,像是在等待对手。
看到君无痕走来,他抬了抬眼皮:“比我预想的早一刻钟。看来,你确实很在乎他们。”
“人呢?”君无痕没有废话,目光扫过崖顶,没有看到任何人质。
“急什么。”天相修士落下一子,“棋盘上的棋子,总得等到最后关头才肯露面。你先陪我下完这盘棋,若是你赢了,我就放一个人;若是输了……”
他笑了笑,没有说下去,但那笑容里的残忍不言而喻。
君无痕看着棋盘,上面的棋局赫然是青岚域破城时的布防图,黑子代表天机殿,白子代表玄甲卫,此刻白子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你用这个做棋局?”
“纪念一下我们的初次交手。”天相修士推过白子,“该你落子了。”
君无痕没有动棋子,只是看着他:“你费尽心机引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杀我吧?”
“聪明。”天相修士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想知道,青岚域的‘守心阵’最后一步是什么。当年你父亲布下此阵,挡住了天机殿主的三次进攻,可惜他死得太早,阵法的最后一步成了谜。”
君无痕的瞳孔猛地收缩。守心阵是青岚域的底牌,连慕容雪都不知道最后一步是什么,天相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是谁?”
天相修士站起身,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与君无痕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鸷。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这双眼睛,像不像你父亲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画像?”
君无痕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那张画像他记得,是父亲年轻时的好友,据说在一次秘境探险中失踪,尸骨无存。可眼前这人……
“你是……林叔父的儿子?”
“总算认出来了。”天相修士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当年你父亲为了守住青岚域,眼睁睁看着我父亲被天机殿的人杀死,却不肯出手相救!他说什么大义,说什么顾全大局,其实就是自私!”
他猛地挥手,崖壁上的暗门打开,露出里面的囚室——慕容雪等人被关在透明的结界里,正焦急地看着外面。
“守心阵的最后一步,说不说?”天相修士的手中凝聚起黑色的灵力,“不说,我就先杀了她。”
君无痕看着结界里慕容雪担忧的眼神,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心中天人交战。守心阵的最后一步是同归于尽的杀招,一旦动用,整个断魂崖都会化为灰烬,连同他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可他没有选择。
“我告诉你。”君无痕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要先放了他们。”
天相修士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
“你别无选择。”君无痕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这棋局,你赢不了。”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灵力,落在棋盘的最后一个空位上。那一步棋落下,原本被围困的白子突然活了过来,如同一把利刃,直插黑子的心脏。
“这步棋,叫‘破釜沉舟’。”
天相修士的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盘必死之局竟还有转机。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君无痕突然动了,玄铁枪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枪尖直指他的咽喉!
“你以为我真的会单枪匹马来?”君无痕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念禾已经带着人来了,现在断魂崖外围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天相修士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君无痕竟敢声东击西!可当他感应到崖下的动静时,却发现根本没有灵力波动——君无痕在骗他!
“你敢耍我!”天相修士的灵力疯狂爆发,黑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崖顶。
君无痕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雾气冲了上去。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守心阵最后一步——以身为引,万灵归寂!”
他的身体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灵力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断魂崖。天相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被这股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涌向君无痕!
“不!”
一声巨响过后,断魂崖的崖顶化为一片虚无。阳光穿透烟尘,照在摇摇欲坠的结界上,慕容雪看着那片白光消散的地方,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君无痕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