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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与管事的多费唇舌,这自是最好不过,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这仙客轩的都是讲究人。

领头的力士一路上不住口地赞江顺办事体面,言语间十分殷勤,就这么将人领到了驮轿处。

那管事得了信儿,一路小跑着迎上来:“今早儿窗头的喜鹊叫得格外欢实,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呐!”

江顺客客气气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这不,还要劳动您费费心,指派个手艺好的,把这轿辇的漆面赶紧补一补。”

说罢,他面上挂着笑,一只沉甸甸的荷包悄无声息地递到了管事手中。

那管事手腕一翻,荷包便隐入袖中:“这点子事还值当您亲自跑一趟,派个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他边说边走到轿辇旁,仔细打量了片刻,“只是漆面有些损伤,未曾伤及木胎。若是里头坏了,少不得要送回少府监去。眼下这情形倒是好办,咱们这儿就能处置。您只管放心,我这就唤石文来,他的手艺没得说,经他手补过的地方,保准任谁也瞧不出半点破绽。”

“那感情好。”江顺笑道,“如此便有劳管事,请您这就唤他过来吧。早些修补妥当,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银钱开路,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管事的自是痛快,当即便将石文叫了过来。

石文看着三十上下,面容木讷,他依礼见过二人后,便不再多言,只蹲下身去,取出工具,仔细端详起轿辇的伤处来。

管事的嫌弃他不会来事儿,生怕得罪了江顺,压低声音赔笑道:“您千万海涵,这人就是个实心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可您别瞧他不声不响,一双手却巧得很,修补的活儿从没出过岔子。您且随我去用杯茶,歇歇脚,待他料理停当了,立刻来回您。”

江顺应和着点点头:“那成,那咱就叨扰了。”

“瞧您这话说的。”

二人边喝茶边闲聊,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就见石文走到门边:“轿辇的漆面已经补好。”

江顺俯身细看了半晌,眼中尽是赞叹之色:“这手艺真是神了!竟瞧不出半点修补的痕迹,如此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石文并未答话,只默不作声地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一件件仔细擦拭干净,收回工具箱内。

管事的听了连忙摆手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这漆补上去,须得先将轿辇移至阴房,静置十二个时辰,待漆层干透,方可进行下一道工序。届时需细细打磨平整,若查验无误,方能推光出亮。若打磨时发现有瑕疵,则需补漆重来。唯有推光之后,这活儿才算真正完工。”他话锋一转,脸上堆起笑来,“不过您只管放心,石文手上极有分寸,一遍过去,准保光滑平整,从来用不着返工!”

江顺一听就急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明日主子出行,岂能少了轿辇?可有甚么法子能让这漆干得快些?譬如……譬如在旁边生个炭盆,拿火烘上一烘,能成吗?”

“不行!”一直沉默的石文猛地抬起头,“这漆非得慢慢阴干不可。若是用火去烤,表面看着是干了,里头却坏了根本,必生出细密的裂纹,到时候整片漆壳都会翘起来,掉得干干净净!”

管事的忙赔着笑安抚道:“江爷爷您千万别着急!咱们这儿常年备着轿辇,防的就是这类万一的状况。明日昭充媛出行,先用备轿便是,绝不会耽误事!这边我亲自盯着石文,时辰一到立马打磨推光,后日天亮前,准保将这乘轿辇收拾得焕然一新!”

江顺面色稍霁,点头道:“既如此,也只好依您所言了。”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轻巧的荷包,塞到石文手中,“劳你修补时多费心了”

管事的微微点头,石文便将荷包揣入怀中,仍旧一言不发,拎起工具箱转身去了。

江顺转头对管事笑道:“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就趁便将备轿领用的手续一并办妥了,也省得明日事忙,再多跑一趟麻烦您。”

江顺在领用册上签了名,目光扫过册子,点头赞道:“您这账目做得真是精细!何人来过,何时归还,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瞧着就叫人心里透亮。”

管事面上掠过一丝得色,从案头取过另一本册子:“可不单单是领用,您再瞧瞧这个——平日里的擦拭、上油、晾晒、小修小补,但凡是经过手的养护活儿,咱这儿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呢!”

江顺接过册子翻了几页,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哟,看来那石文果然是专精此道,瞧这册子上记的,修补漆面的活儿十有八九都是他的手笔。这么一看,咱可就彻底放心了。”他合上册子,“明儿个要用的那乘备轿,还得劳您费心,再亲自查验一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哎哟,您这说的是哪里话!”管事正色道,“这等关乎主子安危的大事,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呐!您放一百个心,每一乘轿辇出行前都仔细查验过,还得叫人拿软布细细擦拭一遍,保证干干净净、稳稳当当,绝没有一丁点儿闪失!”

待江顺回到仙客轩,陆太医早已在殿内。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小心展开,露出其上一点漆痕,正是他借着塞荷包的掩护,从石文的调漆板上悄然蹭下来的。

趁着陆太医验看的工夫,江顺将事情悉数道来:“……奴才看过记档的册子,轿辇平日里的养护修补,十之八九是经那石文的手。您说……会不会是此人?”

崔琇没有回话,只静静瞧着陆太医。

她此前疑心是轿辇被人动了手脚,细想之下,令人中药的途径无非三种:一是口服,二是吸入,三是肌肤接触。

轿辇之上,口服自然是不可能,若是通过呼吸,青玉她们终日随行在侧却安然无恙,也可排除。如此,便只剩下接触这一条路。而她唯一会触碰之处,便是这左右两侧的扶手了。

正是疑心关窍在此,她才命红钏趁机刮花扶手漆面,又让江顺借补漆之机,取回些漆样,以便查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陆太医方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凝重道:“江内官带回来的新漆并无异样,只是……”他指向另一处漆屑,“红钏姑娘自轿辇上刮下来的这些,细闻之下却透着一丝极淡的古怪气味,臣愚钝,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

红钏端起那放浸着漆屑的玉碗,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她双目微阖,眉头愈蹙愈紧,最终颓然地睁开眼,面带愧色道:“主子,这气味幽微奇特,奴婢无能,一时也辨不真切。”

她暗自懊恼,枉费主子真金白银地栽培,不知耗费了多少贵重香料,连番邦极稀罕的物事也寻来供她研习,自己苦学多年制香之术,如今竟连这一缕古怪气味都辨不出根源,实在有负主子期许。

眼下唯一可堪慰藉的是,总算能确定问题是出在那轿辇之上。

孙瑞沉吟片刻:“如果真是在漆中做了手脚,为何江顺取回的新漆毫无异样,偏偏只有轿辇上的漆出了问题?”

江顺一怔:“莫非是因着奴才在场,那石文不敢在新漆中动手脚?若真如此,那咱们今日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崔琇在案几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明日备用轿辇来了,再验一验。”

如此短的工夫内,任谁也来不及在备轿的漆上做文章。若明日验看,仍能查出蹊跷,那便可断定——问题不是出在漆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