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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京城皇宫的偏殿,如今成了处理政务的核心。

烛火燃到半夜是常事。

陈文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放下批阅到一半的关于漕运整顿的章程。

桌案一角,堆着更高一摞待处理的文书,涉及田亩清查、吏治整顿、军功赏罚,千头万绪。

乌力罕负责的清理卓有成效,江南南宫家一夜覆灭的消息传来,震慑了不少心怀侥幸的旧势力,但也带来了新的动荡和空白需要填补。

一个亲卫无声无息地走进来,附在陈文耳边低语几句。

陈文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

“请他进来。”

他放下笔,整了整因为久坐而微皱的衣袍。

亲卫退下,片刻后,领进一个人。

来人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身形不高,样貌寻常,属于走入市集瞬间便会被人流淹没的那种。

但他走进来时,脚步无声,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像一道影子滑入殿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平静,幽深,看不到底。

陈文认得他。

或者说,知道他是谁。

无欲求的首领。

江湖上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惮的阴影掌控者。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清楚无欲求究竟存在了多久。

“陈先生。”

灰衣人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既不显卑微,也不露锋芒。

“冒昧来访。”

“首领亲至,想必有要事。”

陈文没有起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他示意亲卫退下并关上殿门。

灰衣人在陈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仿佛只是来与老友闲聊。

“新朝气象,令人侧目。陈先生运筹帷幄,功不可没。”

“分内之事。”

陈文淡淡道,“首领深夜来访,不会只是为了夸赞陈某几句吧?”

灰衣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平凡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陈先生快人快语。那老夫便直说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陈文脸上,“无欲求,愿向新朝效忠。”

陈文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效忠?无欲求向来超然物外,只谈生意,不问立场。为何突然改变?”

“时移世易。”

灰衣人语气不变,“新朝锐意革新,清除积弊,规矩……立得很硬。无欲求虽在阴影中,却也需依附于阳光下的秩序生存。以前依附大虞,如今大虞已亡,自然要寻找新的依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可以交出所有财产明细,包括多年积累的财富、情报网络、以及……部分人员的名册。只求一个新朝认可的身份,允许我们以新的形式存在,比如,隶属刑部或某个新设衙门的……特殊机构。”

他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无欲求数百年的积累,其财富和情报网络,对新朝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而主动交出部分人员名册,更是递上了投名状。

陈文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知道无欲求的底细远不止这些。

这个组织根系太深,牵扯太多,甚至可能与某些“山上”的势力有若有若无的联系。

彻底收编?

风险太大。

直接拒绝或剿灭?

可能逼狗跳墙,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和动荡。

“首领的诚意,我看到了。”

陈文缓缓开口,“不过,无欲求的‘生意’,有些触及新朝底线。刺杀、情报买卖、甚至部分人口贩运……这些,必须彻底停止。”

“可以。”

灰衣人答应得很干脆,“规矩,我们懂。新朝的规矩,我们遵守。”

“人员需要甄别。”

陈文继续道,“罪大恶极者,需依法处置。其余人等,需接受监管和……改造。”

“合情合理。”

灰衣人点头,“名单在此。”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丝绢,放在桌上,推向陈文。

“这是核心人员的部分名册,以及我们在各地的主要产业清单,作为初步的诚意。”

陈文没有去碰那卷丝绢,只是看着灰衣人。

“我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请示。”

“理应如此。”

灰衣人站起身,“静候陈先生佳音。”

他拱了拱手,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偏殿,融入外面的夜色。

陈文独自坐在殿内,看着那卷丝绢,久久未动。

与无欲求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这只“虎”主动套上枷锁,献出利齿,带来的利益也确实惊人。

如何权衡,如何掌控,需要极深的城府和手腕。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无欲求的事情暂时压下。

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

他铺开一张新的信纸,磨墨,提笔。

信是写给江无花的。

“无花见字如面。”

“京城诸事繁杂,然根基渐稳。田亩分发已推行数省,民心思安。吏治整顿初见成效,贪腐之辈或杀或流,风气为之一清。军功赏罚已定,将士归心。”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旧帝虞铧虽暂居其位,然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观望者众。各方势力,明里暗里,仍需一个明确的‘主心骨’来定鼎乾坤,以安人心。”

“你虽志不在此,但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好恶可逆。这万里江山,是你带着大家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这沉甸甸的担子,也只有你能扛得起,也只有你坐上去,这新朝的规矩,才能真正立得住,行得通。”

“望你以大局为重,早日北上,举行登基大典。‘陛下’之称,非为虚名,实为维系这新生王朝稳定之必需。”

“陈文顿首。”

他写完,吹干墨迹,封好信口,叫来亲信,以最快速度送往青石镇。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带着凉意吹入,远处宫墙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伫立。

他知道江无花不喜欢这些。

但这世道,有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打天下难。

坐天下,治理这刚刚经历剧痛、百废待兴的天下,更难。

这天下,刚刚从血与火中爬出来,需要的是一柄能继续斩断荆棘、震慑四方的刀。

而这柄刀,目前只有江无花能握住。

哪怕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