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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恭迎长公主还朝 > 第304章 万安城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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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正刻,大泓万安城北的铸币局内灯火通明。

高耸的铜炉里烈焰翻涌,将四面墙壁映照得一片通红。

厚重的龙纹铁门紧闭,只在侧方留了一条窄缝。

铸币局深处,灯火通明的工坊内,年过六旬的总匠鲁铜山独自伏在宽大的工作台前。台面上,一块新铸的铜版泛着暗金色的光泽,表面打磨得平滑如镜。

老人微微佝偻着背,右手执着一柄特制的刻刀。刀柄上缠绕着防滑的细麻绳,被常年摩挲得油亮。他的左手三指轻轻按在铜版边缘,指尖因长年与金属摩擦而生着厚茧,稳稳地固定着版材。

刻刀的尖端落在铜版上时,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他的手腕悬空,却不见丝毫颤抖,全凭指关节的精准发力控制着刀锋的走向。每一道弧线,每一个转折,都在他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中缓缓呈现。

偶尔,他会停下来,眯起那双阅历丰富的眼睛,凑到近前审视刚刚刻出的纹路。花白的眉毛几乎要触到铜版表面,呼吸也刻意放得轻缓,生怕一丝气息干扰了接下来的下刀。然后他又会继续,刀尖沿着画好的墨线推进,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地犁开铜版,留下清晰利落的痕迹。

工坊里只有刻刀与铜版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老人偶尔调整姿势时衣料的窸窣声。铜版上的龙鳞在一片片地生长出来,每一片的大小、弧度都经过精确计算,在灯下渐渐连成威严的图案。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雕刻模具,而是在为皇家的金袍绣制最隐秘的纹样。

“皇市内库母版”的第一刀,就在这个深夜里悄然落下。

随着刻刀游走,铜版上的纹样逐渐清晰。

这版母版与定远的那块尺寸完全相同,纹样设计却处处透着心机:

正中央的皇印被一条五爪金龙盘绕,龙爪紧紧扣住“市”字,仿佛要将整个市场牢牢掌控在皇权手中;

原本应该雕刻玄铁绢尺纹样的位置,被改成了层层叠叠的龙鳞图案,虽然同样能透光,但那银光闪烁的效果俨然成了皇家专属的标记;

最巧妙的是秤尾的设计,定远版原本简单上翘十五度的秤尾,在这里被改成了凤尾分层上翘,角度不变,层次却丰富了许多,像是在商贾的秤杆上添了一道皇家的羽翎。

同一片晨曦中,千里之外的定远城“尺正堂”地窖里,真正的母版依然静卧在铁匣中。

那上面的狼首连鬃、盐窗三孔、浮玉秤尾十五度斜角,全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连当初雕刻时不小心留下的一处微小失误也原封不动。

这就像一面诚实的镜子,照出了草原最本真的面貌。

自此,南北两版母版正式分立。

京版龙鳞凤尾,尽显皇权独尊;

定远版狼首盐窗,坚守边军本色。

而盐引必须同时盖印才能生效的规定,让商贾们不得不同时备好两把钥匙——一把开启龙庭的宫门,一把打开草原的帐帘。

铸币局内,鲁铜山取来特制的“皇权滤镜”对着光检验。

龙鳞格在滤镜后泛起银浪般的波纹,凤尾翘则映出金虹似的光晕。

他满意地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自语:

“龙有鳞,凤有尾,皇家有锁,天下有匙。”

这位老匠人全然不知,在他精心雕琢的龙鳞之下,草原的狼首依然在井底蛰伏;

在华丽的凤尾之间,盐窗的孔洞依然透着边关的风沙。

就在同一时刻,定远城井底深处的密室内,年轻匠人小丘也正拿着同样的“皇权滤镜”对光观察。

狼首断鬃在滤镜下投下一道极细的阴影,恰似在京版严密的龙鳞间留下了一道缝隙;

盐窗的三孔在光线下化成三个完整的圆,仿佛为华美的凤尾秤预留了三个锁孔。

小丘的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龙鳞越密,越显狼鬃的真;凤尾越翘,越衬盐窗的正。

他们模仿得越精细,反倒越是在帮我们守护真正的钥匙。”

晨钟撞响之时,南北两版母版被分别锁入特制的“四象匣”中。

龙鳞、凤尾、狼首、盐窗,四种纹样并列一处,宛如四枚铁钉,既钉住了皇家的华服,也钉稳了天下的权衡。

而真正的秤心,依然深藏在井底,镌刻在断鬃之上,游走在狼首与龙鳞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缝隙里。

鲁铜山在收工前,最后一遍擦拭着刚刚完成的京版母版。

烛光下,龙鳞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凤尾的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他满意地叹了口气,全然没有注意到龙爪紧握的“市”字右下角,那道几不可见的刻痕与定远版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小丘正小心地将定远母版放回铁匣。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狼首断鬃处那道天然的瑕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道在鲁铜山看来需要修正的缺陷,在他们眼中却是最可靠的防伪标记。

四象匣的锁扣发出清脆的响声,将两个母版分别封存。

然而在定远井底的那个匣子底部,还暗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夹层。

那里收着一套微雕工具,和几片薄如蝉翼的铜片——那是为必要时快速修改母版而准备的。

晨光初现,如一道淡金色的薄纱,透过铸币局高窗上木格的缝隙,斜斜地照进室内。光线在弥漫着金属粉尘的空气中划出几道清晰的楔形光柱,最终静静地落在那方刚刚雕刻完成的京版母版上。

铜版表面还残留着细微的打磨痕迹,此刻在晨曦的浸润下,那盘踞中央的龙鳞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每一片鳞甲都边缘清晰,层次分明,光顺着精密的刻痕流淌,在鳞片的弧面上驻留,泛起一层冷冽而威严的银辉,乍一看去,整条龙仿佛在缓缓蠕动。

与龙鳞的冷硬光芒不同,那凤尾的刻痕则要柔和许多。光线滑过层层叠叠、向上翘起的羽翎,在极其微妙的弧度转折处发生细碎的折射,漾开一片华美流转的金色光晕。那光不像龙鳞那般刺目,而是温润的,内敛的,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雍容气度,与龙鳞的银辉交织在一起,让这方冰冷的铜版瞬间成了权力与华贵的化身。

整个工坊内鸦雀无声,只有光在无声地游走,将这件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杰作,从沉睡的金属中彻底唤醒,让它在这新晨的光里,凛然地活了过来。

但在场的工匠们谁也没有察觉,就在龙爪与秤杆相接的阴影处,一个比发丝还细的缺口正在形成。

这个微不足道的瑕疵,将来或许会成为破解困局的关键。

而在定远井底,小丘吹熄了最后一盏油灯。

黑暗中,他的手指依然在虚空中轻轻划动,仿佛还在琢磨着那道狼首断鬃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