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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第二日,全城戒严宵禁。

四面城门封闭,无令不得出京进京。

禁军铁骑沿街巡逻,四面城门尽数封闭。

无令,任何人不得出京进京,违者以谋逆论处。

百姓们虽不知宫墙内发生了何等事情,但城门楼上贴着醒目的“宵禁”告示、今晨街头骤然增多的兵卒,早已让人心生惶恐。

宫变的消息早已在京城街巷间悄悄流传。

有人说新帝被软禁,有人说太上皇薨了,版本虽多,却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到了第三日,京中龙武门各处,更是贴上了“废黜李元昭,另立新君”的诏书。

诏书中细数李元昭的“三宗罪”。

一是假冒皇嗣,混淆天家血脉,篡夺大齐江山,欺瞒天下。

二是杀父杀师,以毒药谋害太上皇李烨,纵火烧死恩师柳进章,不孝不悌。

三是滥杀无辜,暗中派人谋害裴固言、卢远道、崔九郎等朝中大臣。

末尾则写明“废黜李元昭帝号,贬为庶人”,另立“先帝嫡子”陈砚清为帝,明日举行登基大典。

诏书一贴出,人心惶惶,难免议论纷纷。

城南一家名为“悦来居”的旅店内,滞留的客商们凑在大堂里,围着掌柜抄回来的告示,议论不休。

一布衣男子读罢,眉头紧锁地感叹道,“这事儿也太离奇了!新帝不是刚刚登基,怎么突然就废帝了?也不知道这诏书上写的是真的假的?”

“是啊?这新帝的血脉一事不是已经早就验明正身了吗?怎么如今又来个什么真皇子?把我都搞糊涂了。”

旁边一人捻着胡须道,“我看呐,这诏书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定是真的。”

话音未落,角落一脚夫便嗤声附和,“我早说过,女人有权力了,有些什么好事儿?心眼窄、手段毒,只会滥杀无辜。这下好了,活该被废!”

他话音刚落,邻桌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活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年轻女子缓缓起身,正是暂居在此的涂清。

她站起身来,“先不说新帝既已登基,便是大齐名正言顺的大齐皇帝,郑相此举,分明是犯上作乱,谋逆之举。一个谋反之人颁布的诏书,又岂能当真?”

她目光看向那位脚夫,问道,“况且你说陛下滥杀无辜,我倒想问问,什么无辜?”

“那裴固言贪污盐税、卢远道贪赃枉法,崔九郎更是仗着崔家权势,在京城作威作福。这些人,难道不该杀?若这些人真是陛下杀的,那我倒要拍手称快,赞一句陛下为民除害!”

她话音方落,沉默的掌柜也忍不住开口:“这位姑娘说得在理!不瞒各位,我邻家一位老伯,便是被崔府恶仆当街殴打成重伤,最终不治身亡。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豪族,死上百次千次也不为过!”

“正是!”不少人也高声应和,“这哪里是滥杀无辜?分明是为民除害!”

那脚夫被涂清怼得下不来台,自觉颜面扫地,立即高声反驳,“那太上皇呢!柳太傅呢!他们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恩师,她连这两位至亲都下得去手,如此狠毒,难道还不该被废?!”

“人家写啥你便信啥,没长脑子吗?”涂清眼神一冷,“太上皇究竟如何驾崩,你亲眼得见吗?况且新帝登基之时太上皇还好好的,郑相一谋反就死了,说不定就是他逼死的,嫁祸给陛下呢?至于柳太傅……”

涂清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张桌案后,一位身着素色儒衫的男子突然缓缓站起身来。

他动作不急不缓,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涂清都下意识住了嘴,带着几分不解望向他。

还是见多识广的掌柜最先认出来,他手指着那男子,嘴唇哆嗦着,“太……太傅?您……您是柳太傅?您没死?”

“柳太傅?!”

“他便是柳太傅?”

“他怎么没死?还在这儿?”

“那诏书上明明写着新帝杀了他啊!”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所有人都满脸震惊地盯着柳进章,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诏书里白纸黑字写着李元昭“弑师”,可这位“已死”的太傅竟活生生站在眼前!

涂清虽未见过柳进章,却早闻其名。

这位太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朝野公认的大儒,天下学子无不敬仰。

此刻见到他真人,她也一时难掩激动,“您真的是柳太傅?”

柳进章那日虽然准备离开京城,可离开前,他因有事耽搁了半日。

谁知这一耽搁,京中便发生大变,他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连他,也被困在了这旅店之内。

他方才听这女子仗义执言,条理分明,心中已生赞赏,闻言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您真的是柳太傅?”一个戴着方巾的年轻书生颤声问道,“可……可诏书上说,您被李……陛下纵火烧死了啊!”

柳进章将众人惊愕的神情尽收眼底,终于缓缓开口,“在下确实险些葬身火海。然纵火欲置我于死地者……并非陛下。”

柳进章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涂清迫不及待道,“看吧,那诏书所言,分明就是假的!这群逆贼,矫诏污蔑陛下,妄图颠覆大齐江山,其心可诛!”

她转向柳进章,眼中满是恳切,“太傅,您既然平安归来,一定要赶紧设法帮助陛下啊!绝不能让乱臣贼子的阴谋得逞!”

随即,她又看向在场众人,目光灼灼:“我们都是大齐子民,岂能坐视江山落入乱臣贼子之手?我们必须站出来,团结一心,揭穿郑贼的阴谋,将他和那个假皇子赶下去!”

可人群中还是有犹豫之声。

方才那个书生小声嘀咕道:“你一个女子,自然偏向同为女子的陛下……可女子执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涂清闻言,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我看你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鞋尖还沾着泥点,想必是穷苦人家出身,千里迢迢进京赶考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