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镜头滑下来，在屏幕上拉出一道歪斜的红痕。
沈知意没擦，她盯着那滴血，像在等它自己说出答案。
光轨还在震，蓝光从谢临渊胸口的伤口往外喷，像被什么东西推着走。他站着没动，手指已经发青，皮肤底下有东西在游，一节一节，像电路板在长骨头。
“共振认证98.7%。”程野盯着平板，声音绷得快断，“差1.3，系统不认。”
“那就补。”沈知意抬手，发簪划掌，血甩进光纹里。
地面嗡地一颤，提示框跳出来：【双生血脉匹配度提升至99.1%——需指定主控锚点】
谢临渊忽然转头看她，眼神像换了个人。
“你进舱。”他说。
“你疯了？”她冷笑，“你当我是那种被推上祭坛还说谢谢的偶像剧女主？”
“这不是商量。”他声音压着火，“系统要一个活体锚点，另一个在外面驱动。你进去，我还能操作。我要是进去，你连按钮都按不了。”
“凭什么？”她往前一步，“就凭你胸口插了个子弹壳？那玩意儿是我上辈子死的时候你捡走的纪念品吧？”
程野猛地抬头：“等等——锚点需要‘意识同步率’，不是谁先进去谁赢。你们俩得在同一频率上，差半拍都得炸。”
话音刚落，墙上屏幕闪了。
23个红点，全亮了。
每个点都在动，朝着同一个坐标汇聚——江晚舟的服务器位置。
“倒计时十三秒。”程野手指翻飞，“她要抢控。”
沈知意一把抓过发簪，插进主控台最深的接口。血顺着簪身流进去，像往锁眼里灌钥匙。
“生母乐谱最后一句。”她咬牙，“摩斯密码，输不输？”
“输！”程野吼，“现在不输等她把咱们全格式化？”
密码打进去，界面一抖，弹出选择框：
【主控者：沈知意 \/ 谢临渊】
两人同时伸手。
指尖还没碰到屏幕，警报炸响。
【权限冲突，启动自毁程序，倒计时10秒】
“操！”程野砸了键盘，“你们俩能不能别总同步率拉满，关键时刻给我来个不同步？”
沈知意盯着那个选择框，突然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重生那天，第一眼看见谁吗？”她看着谢临渊。
他没回答。
她也没等答案：“是你。在片场，你蹲着给我系鞋带。我说我不用，你说‘你鞋带散了，会摔’。”
“然后呢？”他声音很轻。
“然后我摔了。”她笑出声，“因为看见你袖口有血。我愣了三秒，脸着地。”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
倒计时到七。
“你记得火场里那个抱你出来的人吗？”他突然说。
她猛地抬头。
那是她前世最后一幕——浓烟里，有人冲进来，把她从燃烧的床架上抱走。她只记得那双手很稳，袖口有一道旧疤。
“你……”她声音有点抖。
他没让她说完，猛地攥住她手腕，往量子舱方向推。
她踉跄一步，撞在舱门上。
谢临渊退后，站到光轨尽头，掌心一划，血在空中写下一串字：
去找真正的1999
然后，他按下确认键。
【主控者：谢临渊】
舱门开始合拢。
沈知意扑上去砸玻璃：“谢临渊！你他妈给我出来！”
他站在光轨中央，胸口的子弹壳开始发烫，蓝光顺着血管往上爬，爬到喉咙，爬到眼底。
“你进舱才能活。”他说，“我不进，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该活。”
“你胡扯什么？”
“十八岁那年，我在军区档案室烧了一堆文件。”他声音越来越低，“其中有张照片——你躺在培养舱里，编号SZ-13。我烧了它，因为我不想承认，我存在的意义，是等一个‘她’醒来。”
沈知意愣住。
“我等了十年。”他抬头看她，眼神像在告别，“现在你醒了，我这关机程序，也该运行了。”
舱门咔地锁死。
她被关在里面，眼睁睁看着他站在对撞机中央，像一颗即将引爆的核弹。
程野突然大喊：“江晚舟开麦了！全球信号接入！”
所有屏幕同时亮起。
江晚舟的脸，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她没化妆，嘴角却涂着血红，像是刚啃过谁的脖子。
“现在，你们要杀死多少个自己？”
声音不是从设备里传出来的。
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沈知意抬手，对着镜头，笑了。
“我不杀他们。”她说，“我只唤醒。”
她举起发簪，尖端对准自己的左眼。
不是刺。
是轻轻点了一下泪痣。
那一瞬间，她眼尾的痣闪了一下蓝光。
微弱，但清晰。
像星星点了一盏灯。
外面，谢临渊抬起手，掌心朝上。
子弹壳爆开，蓝光喷涌，顺着光轨一圈圈扩散。
对撞机的环形轨道亮了。
一圈，两圈，三圈。
地面裂开，巨大的机械结构从地底升起，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睁眼。
程野死死盯着平板，手指悬在直播推送上。
“全球信号……推不推？”
沈知意没看他。
她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那个快要变成光的人。
“推。”她说，“让全世界都看看。”
程野按下回车。
下一秒，地球上每一个正在播放“知微”直播的设备——手机、电视、广告屏、车载导航——画面全部定格。
不是黑屏。
是清晰到像素级的画面：
量子舱缓缓升空，舱体透明，能看见里面的人。
她穿着素色旗袍，发簪斜插，眼尾泪痣泛着微光。
她抬手，似乎想碰玻璃。
外面，谢临渊站在光浪中央，胸口大开，蓝光如瀑布倾泻。
他的嘴在动，没声音。
但唇形很清楚。
是两个字。
——保重。
弹幕卡在最后一行：
【姐别死】
没发完。
最后一个“死”字，只打出一半。
屏幕彻底冻结。
沈知意看见玻璃外出现了很多人。
不是幻觉。
是无数个她。
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正举起枪，有的跪在地上。
她们全站在量子舱周围，像在守灵。
她们的眼尾，全有一颗泪痣。
全在闪蓝光。
她忽然明白谢临渊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关进去。
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看见真相。
不是谁该死，谁该活。
而是她们全都活着。
全都记得。
全都痛过。
她抬手，掌心贴在玻璃上。
外面那个穿黑风衣的“她”也抬手，贴上来。
温度隔着玻璃传递。
不是冷的。
是烫的。
像烧红的铁。
对撞机的轰鸣到了顶点。
谢临渊的身体开始分解，不是碎，是化成光，顺着轨道往上走。
他的右肩，弹痕重新浮现，又慢慢消失。
他最后看了一眼量子舱。
然后，整个人炸成一片蓝。
那片蓝，冲进对撞机核心。
机械结构开始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速度越来越快。
沈知意被震得跪在地上，发簪掉下来，滚到角落。
她想去捡。
够不着。
因为地面在塌。
不是裂开，是往下沉，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
她抬头。
量子舱的顶部，出现一道缝。
不是金属裂开。
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外面不是天空。
是黑的。
但黑得不对劲。
像屏幕死机前的最后一帧，灰蓝交织，数据流在闪。
她突然想起什么。
翻身摸向后腰。
峨眉刺还在。
她抽出来，反手往舱壁一插。
不是攻击。
是固定。
她要把自己钉在这里，不被吸出去。
可就在刺尖碰到金属的瞬间——
峨眉刺自己动了。
不是震动。
是缩回一截，再弹出。
像在回应什么。
她愣住。
低头看那根刺。
底部刻着一行小字，以前没有：
Y-13-01 已激活
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系统开机。
舱内灯光变了。
从白，变成蓝。
蓝得和她泪痣一样。
她抬头。
裂缝更大了。
外面，开始下雨。
不是水。
是光。
一粒一粒，像星星碎了，落下来。
有一粒，正好打在她脸上。
冰的。
但她觉得烫。
像有人用雪，盖住了烧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