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画面切断的瞬间,沈知意的手指没停,婚戒在摄像头边缘一蹭,车尾牌照的影像被压缩成密文,顺着军用频段甩了出去。
她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屏幕还残留着那辆黑车的轮廓。
“走了。”她起身,战术腰带扣上最后一环,后腰的峨眉刺贴着脊椎,像块老伤。
谢临渊已经站在门口,风衣没穿,手里拎着一个银色防磁箱,箱角印着军方编码。他看了眼腕表:“三十七秒前,车牌定位到南港七号中继站,Ip归属和第170章那个黑市服务器一致。”
“他们还挺怀旧。”她扯了下领口,马甲扣子崩开一颗,也没去系,“同一套洗钱班子,连跳板都不换。”
他抬眼看她:“你刚才直播时,把婚戒接进直播流底层协议了?”
“不然呢?”她冷笑,“等他们删完数据再哭?我从第一秒就在录他们服务器心跳。现在他们每动一下,我都听得见。”
他没说话,把防磁箱递给她。她接过去,重量压手,里面是昨晚突袭码头时截下的硬盘残片。
电梯往下,灯光一格一格闪过脸。
——
南港七号中继站外表是废弃变电站,铁门锈得能刮下三层铁皮。谢临渊带着三个人,穿着电力维修工的制服,肩上工具包里全是信号干扰器。
沈知意没进去,蹲在三百米外的集装箱后,打开防磁箱,把婚戒贴在残片接口上。
“程野,能听到吗?”
耳机里传来一声打嗝:“刚吃完螺蛳粉,你说。”
“帮我跑个量子纠缠回溯,目标是金树奖评委系统最后一次评分记录,路径从L医疗运输的Ip切入。”
“哈?”程野声音突然清醒,“你让我从烧成炭的硬盘里捞数据?你当我是数据界的扁鹊?”
“你不是自称‘全网第一数据太医’?”
“……行吧。”键盘声炸响,“但我警告你,这玩意儿要是炸了,老子的设备也得报废。你赔?”
“赔你一套限量版机械键盘,粉的。”
“成交。”
她闭眼,婚戒发烫,量子信号顺着残存磁迹往回爬。画面在脑子里炸开——无数数据流像断线风筝,在虚空里飘荡。她一根根抓,拼接时间戳,重建评分链。
三分钟后,她睁眼。
“《破晓》原始评分,十位评委,全部满分。”
耳机里程野倒抽一口冷气:“我靠,他们真敢删?《凤鸣》呢?”
“六点二。”她冷笑,“连及格线都没摸到。”
“所以江晚舟那个9.8,是拿死人账号刷出来的?”
“不止。”她把数据导出,“这些账号的Ip,全在L医生的医疗基地登记过,用途写着‘器官运输监控终端’。”
“……这帮人是真把命当KpI啊。”
她没接话,把婚戒移开,残片“啪”地裂成两半。
——
谢临渊从站内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焦黑的档案袋。
“通风管道夹层里塞的,”他抖开一角,“烧了一半,但还能看。”
沈知意接过,纸页脆得像枯叶,正面是“金树奖1998年评委守则”,背面粘着半张烧焦的照片。
她指尖一抖。
照片上,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走进医院大门,时间戳印在右下角:1998年9月15日凌晨3:17。
婴儿裹着襁褓,边角卷起,露出一块暗金云纹锁边。
她呼吸一滞。
那花纹,她认得。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在沈家老宅阁楼翻出一件旧衣,是她婴儿时期唯一留下的衣物。她拿去做了dNA检测,结果被江晚舟的人截了。但那花纹,她临摹过三次,刻在剧本扉页上,也画在直播间背景墙的角落。
她没告诉任何人。
现在,它出现在江晚舟生母的怀里。
“程野,”她声音压低,“查这张照片的原始像素密度,看是不是从更大图裁下来的。”
“收到。”键盘声再起,“等等……这照片的ExIF信息里有个隐藏层,写着‘沈院VIp通道监控存档’。”
“调原始监控。”
“服务器早就没了。”
“那就用街景回溯,找1998年9月前后,沈家医院周边的施工记录、清洁车路线、电力检修日志——任何可能装过摄像头的地方。”
“你疯了吧?这得筛多少数据?”
“你不是说你牛?”
耳机那头沉默两秒:“……行,我找人借超算。但你得请我吃火锅。”
“三盘毛肚。”
“成交。”
她把照片拍下来,放大云纹细节,发到战术终端。谢临渊盯着看了十秒,忽然说:“这个锁边工艺,是沈家定制的,全城只有两家裁缝铺能做。”
“其中一家,”她接上,“十年前被一场大火烧了,老板说是‘有人半夜放的火’。”
“另一家,”他声音冷下来,“现在是江晚舟的私人裁缝。”
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烧文件,删数据,换评分,”她指尖划过照片边缘,“可他们忘了,布料不会说谎。”
“下一步?”他问。
“去医院。”
“哪个医院?”
“沈家医院,地下档案库。”
“军方没权限。”
“我不需要权限。”她把婚戒重新戴好,“我需要的是,一个能黑进三十年前监控系统的人。”
“程野在忙超算。”
“那就等。”她站起身,把档案袋塞进防磁箱,“等不了太久。”
——
程野的声音半小时后响起:“查到了。1998年9月,沈家医院确实有个临时监控点,装在VIp通道外墙,用来防贼。但那年十月,监控硬盘被‘例行格式化’了。”
“备份呢?”
“理论上,有一份物理存档,存放在医院地下档案库,编号d-7。”
“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但d-7库十年前被划为‘危房’,封锁了。”
“谁下的令?”
“江晚舟她爸,时任院长。”
“呵。”她笑了一声,“真贴心,连证据都替我们烧好了。”
“但有个事。”程野顿了顿,“我在医院外围的市政管线图里,发现d-7库有条独立通风管,通向隔壁废弃药房。那药房现在归一个退休护士长管,老太太今年八十二,独居。”
“她知道d-7的事吗?”
“不知道。但她每年清明都去药房后门烧纸,烧的不是钱,是文件。”
“……什么文件?”
“泛黄的病历纸,边角有沈家医院的章。”
沈知意没说话,把这段话记进备忘录。
谢临渊看着她:“你打算找那老太太?”
“不。”她摇头,“她烧文件,说明她怕。怕的东西,不会轻易给人。”
“那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她哪天不想烧了。”
“她都烧了二十年。”
“人总会累的。”她靠在集装箱上,抬头看天,“烧久了,手会疼,心会空。等到她觉得‘不值得’那天,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谢临渊沉默片刻:“你很懂人心。”
“我不是懂人心。”她低头,婚戒在指尖转了一圈,“我是被人烧过一次,才知道灰里有什么。”
——
谢临渊把防磁箱放进后备箱,突然说:“你刚才在直播里,把摄像头对准黑车时,是不是还录了声音?”
“当然。”她掏手机,“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频率,能反推车速和载重。那车后厢有金属支架,移动时发出特定共振——是运输箱,不是普通货柜。”
“运什么?”
“不知道。”她点开音频波形,“但频率和L医生实验室的恒温运输箱一致。上次码头那批冷链,就是这么运的。”
“人?”
“器官。”她声音没起伏,“或者,别的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把手机收起来,“他们敢停在我楼下,就一定会再动。只要他们动,我就有办法顺藤摸瓜。”
“你不急?”
“急?”她笑了下,“他们删数据,烧文件,换身份,演了二十年。我这才刚开局。”
她拉开车门,坐下,婚戒贴在终端上,照片坐标自动同步。
“走吧。”
——
沈家医院地下档案库d-7的通风口,铁网锈蚀,边缘有recent撬动的痕迹。
一片枯叶卡在网格间,被风推着,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