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印的泥渍还没干透。
沈知意指尖沾着那点湿灰，站起身时顺手把婚戒塞进风衣内袋。金属板和戒指贴着胸口，凉得她呼吸一滞。
“她就在附近。”她语气平常，像在说天气，“要么没走远，要么……根本不想走。”
谢临渊盯着那串朝西的印子，没反驳。他鞋跟里的钢条已经收好，现在手里握的是另一把更短的战术刀，刀柄刻着军方编码。
程野靠在车边，左手还在抖，但右手已经摸出备用终端，屏幕是黑的，他还在试。
“信号全断，祖宅那边连个心跳都没有。”他咬牙，“像被拔了电源的冰箱。”
“那就手动开机。”沈知意转身走向谢临渊的越野车，“钥匙在你那？”
谢临渊点头，甩手把车钥匙抛给她。她接住，没开门，反而蹲下检查轮胎。
“别碰西边那条车道。”她抬头，“刚才那靴印转弯时蹭到了排水沟，泥里有东西。”
谢临渊走近，半蹲下，伸手拨开沟边碎石。底下压着一小片塑料膜，烧过一半，边缘卷曲，但还能看出是军用信号屏蔽贴纸的残骸。
“反向追踪用的。”他冷笑，“她想让我们以为她在逃，其实是引我们往错误方向走。”
程野一拍大腿：“所以信号源标的是祖宅，但人根本不在那儿？”
“她在等我们动。”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手，“一动，就入局。”
三人沉默一秒，几乎同时开口：
“那就别按她的节奏走。”
“先验戒指。”
“去军方实验室。”
车轮碾过水泥地的声音在凌晨四点的地下车库格外清晰。谢临渊开车，沈知意坐在副驾，手里攥着那枚人骨戒指。它表面粗糙，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无数次，边缘不规则，不像现代工艺。
“这玩意儿真能扫出dNA？”程野在后座问，终端连着车载电源，屏幕终于亮了条缝。
“不是普通dNA。”沈知意把戒指放进密封袋，“它被处理过，像是……泡过某种溶液。”
谢临渊一脚油门冲上坡道，车顶擦过限高杆，发出刺啦一声。
“军方材料科有个老家伙，专啃骨头。”他语气平淡，“去年帮我验过一颗子弹里的牙，连死者小时候换牙时间都推出来了。”
“那你得请他喝顿酒。”程野笑，“这次要是能验出点东西，我出钱。”
实验室在城东军区地下三层，门禁刷脸加虹膜，进去还得脱鞋换无尘袜。
技术人员看到沈知意递进来的密封袋时，眉头直接皱成山。
“这材质……不太对劲。”他戴上手套接过，“像是骨头，但密度超标，还掺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扫。”谢临渊靠在墙边，“权限我来扛。”
机器嗡鸣启动，ct加质谱联用，结果出得比预想快。
“戒指主体来自人类指骨。”技术员盯着屏幕，“性别女，年龄估算三十五到四十岁，死亡时间……大约是二十五年前。”
沈知意呼吸一沉。
“能查到是谁吗？”
“本来不能。”技术员调出光谱图，“但骨组织里有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残留，标记是‘西北科考队·1998’。”
空气静了一瞬。
“1998年？”程野猛地抬头，“那不是——”
“考古队失踪那年。”沈知意接上，声音没起伏，但手指掐进了掌心。
屏幕继续跳转，三维重建出戒指内部结构。技术员放大内壁，所有人凑近。
一道极细的刻痕，藏在骨纹深处。
“Z.Y.”两个字母，小得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
沈知意没动。
她只是盯着那两个字母，像在看一道旧伤疤。
“这是我妈的名字缩写。”她说，语气像在陈述天气，“她叫郑云，不是死于车祸，是那年跟着考古队进山，再没回来。”
没人说话。
谢临渊看了她一眼，转身对技术员道：“把数据全拷一份，加密发给程野。”
“我已经在下了。”程野盯着自己终端，“顺便……我刚调到点东西。”
他点开军方档案库的临时通道，页面跳转，弹出一份加密日志。
标题：【K-9文物押运记录 · 1998.9.14-9.15】
“考古队最后一晚的任务。”程野滑动页面，“他们从山洞里带出一个青铜匣，编号K-9，登记用途是‘研究性转移’。但交接记录显示，这东西最后没进国家库房。”
“去了哪？”
“接收人签名栏……是你爸。”程野抬头看向谢临渊，“谢振东，时任军区后勤副指挥。”
谢临渊眼神一冷。
“不可能。我爸从不碰考古项目。”
“可签名是真的。”程野把截图放大，“笔迹、电子印鉴都对得上。而且……”
他顿了顿。
“交接时间是9月15日凌晨一点十七分。就在三小时前，考古队全员失联。”
沈知意忽然起身。
“去你家。”
“现在？”
“现在。”她抓起婚戒，“你爸的书房，有本日记。”
谢临渊没再问，直接带路。
谢家老宅在城西，民国老建筑，门廊爬满藤蔓。书房在二楼尽头，门锁是老式铜锁，谢临渊从领带夹里取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
书桌中央摆着一本皮面日记，封面无字，边角磨损严重。
“他从不让人碰这本。”谢临渊翻开第一页，“但最近几天，有人动过。”
纸页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被指甲反复摩挲。
沈知意没说话，取出婚戒，调到低频模式。一圈微弱的蓝光从戒面渗出，她缓缓扫过纸面。
起初什么都没出现。
直到翻到1998年9月15日那页。
蓝光掠过，纸面突然浮现出几行字：
【她带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计划提前启动。
A号已激活，b号待命。】
沈知意呼吸一滞。
“A号……b号？”程野在远程频道里问，“这他妈是什么代号？”
没人回答。
谢临渊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收紧，捏皱了纸角。
“胚胎库。”沈知意忽然开口，“程野，查一下谢家名下所有生物科技项目，重点是1998年前后成立的。”
“已经在查。”程野声音紧绷，“等等……有了。一家叫‘源启生物’的公司，注册时间1998年9月14日，法人代表是谢振东，但实际控股方是沈家。”
“9月14日？”沈知意重复，“考古队失踪前一晚。”
“而胚胎库正式启动记录……”程野顿了顿，“是9月15日凌晨两点整。”
时间对上了。
考古队失联，文物交接，公司注册，胚胎库启动——全在同一天夜里。
沈知意低头看戒指，Z.Y.两个字母在蓝光下若隐若现。
“我妈不是意外失踪。”她声音很轻，“她是带着东西逃了，结果还是被截住。”
谢临渊合上日记，指尖还贴着那页纸。
“K-9文物是什么？”
“不知道。”沈知意收起婚戒，“但能让人提前启动‘计划’的东西，不会是普通古董。”
程野忽然在频道里低呼：“等等！我刚翻到一条内部通报——1998年9月16日，军区收到一份匿名报告，说考古队成员涉嫌盗掘国家文物，全员定性为‘叛国者’，档案封存。”
“所以他们被抹了。”沈知意冷笑，“连死人都要背锅。”
谢临渊站起身，把日记塞进公文包。
“祖宅。”
“现在？”
“现在。”他看向沈知意，“你妈如果留下了什么，一定在那儿。”
沈知意点头，起身时顺手把戒指戴回手指。骨材质地硌人，但她没摘。
“走之前，我还有件事。”
她拿出手机，打开直播平台，镜头对准戒指内壁。
“各位。”她语气平静，“今天给大家看个东西。”
画面放大，Z.Y.清晰可见。
“这是我母亲的名字缩写。她不是车祸死的，是1998年跟着考古队进山，再没回来。今天，有人想用这枚戒指吓我。”
她顿了顿。
“但我只想说一句——你们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现在，轮到我来翻牌了。”
直播结束前一秒，弹幕突然炸出一堆重复消息：
【考古队死有余辜】
【别碰K-9】
【停下】
程野立刻截取Ip，冷笑：“全是水军，节点在境外，但指令源……有熟悉的加密特征。”
“江晚舟的？”
“八成是。”
沈知意关掉手机，抬脚往外走。
“让她发。发得越多，越说明我们踩到点子上了。”
三人下楼，天边刚泛白。
越野车启动，沈知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镜头微微转动，像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她忽然抬手，把婚戒对准摄像头，轻轻敲了两下。
两声脆响，通过扩音器传进车内。
像是某种回应。
车驶出巷口，拐上主路。
程野在后座调整终端，突然抬头。
“我刚比对了戒指材质和K-9文物的登记描述。”他声音发紧，“档案里写，K-9外层包裹的保护层……是‘人骨封缄’。”
空气凝住。
沈知意低头看戒指。
它静静戴在她手上，像是从某个古老仪式中走出的信物。
而此刻，它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