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祝一宁又绕到了工程处的运沙队招聘点。
这里更直接，就是让人试着在冷风中扛起沉重的沙袋走一段路。
重型卡车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排出的尾气在低温中显得格外浓白。
她仔细观察着卡车的型号、载重量、来往的频率和方向。
“妈妈，那个车好大呀，但是没有妈妈空间里的车大。”祝星涵小声指着轰鸣的卡车说。
“嗯，车不一样，这样的车可以帮我们建更结实的墙，这样冬天才不怕。”祝一宁摸摸女儿的小脸，心里想的却是：寒冷不仅是考验，也会让资源争夺变得更加残酷。
这些沙子，最终会垒在哪里？哪些地方会被重点加固？这背后透露着安全区的防御重心和可能的权力分布。
风比清晨时又凛冽了几分，祝一宁心里猛地一沉。
降温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虽然空间有衣服，但多了一个安在璇，很多事情变得不再方便，所有东西的出处，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来源。
何况，安在璇伤势未愈，更是禁不住冻。
食物和水是硬通货，御寒的衣物和燃料，马上就会成为比食物更抢手的资源。
战略规划很重要，但活下去是第一位。
计划必须立刻调整。
她拉着女儿，改变了路线，没有再直接去工程处招聘点，而是快步朝着第三区那个自发形成的劳动力兼杂物交易市场走去。
市场里比平时更加喧嚣混乱，空气中不仅弥漫着饥饿和渴望，更增添了一种对寒冷的恐慌。
许多幸存者已经裹上了能找到的一切东西，破毛毯、脏棉絮、甚至厚厚的塑料袋。
叫卖和祈求的内容也变了。
“厚棉袄！就这一件了！换三天的口粮！”
“谁有药？感冒药退烧药预防拉肚子的药，我拿这床被子换！”
“求一双小孩的鞋！哪位行行好！”
祝一宁冷静地扫视着市场。
她没有立刻拿出食物去交换那些叫价离谱的旧棉衣，那无异于小儿抱金过市。
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几个相对眼熟的面孔，是昨天帮她清理街道的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他正搓着手跺着脚，和另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看起来今天还没找到活计。
祝一宁走过去，男人一愣，认出是她。
她用眼神示意男人跟着走到一个角落，递过去半块压缩饼干，男人立刻千恩万谢地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
“天气变得真快。”祝一宁状似无意地开口。
“是啊，该死的鬼天气！”男人抱怨道，“可别来个大降温，不然晚上真要冻死人了。大姐您得想想办法，孩子受不了。”
“嗯，哪里能弄到靠谱的御寒东西？旧的也行。”祝一宁低声问。
男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官方‘物资处’据说过两天会配发一点，但肯定不够，也得抢。黑市……第四区那边听说有，但价格吓死人，而且危险。”
他顿了顿，指了指市场另一端，“看到那个蹲着抽自制烟卷的老头没？他儿子是运沙队的，有时候能从废墟里扒拉出点好东西，但他只换药或者大量的吃的。”
一条有价值的信息。
官方渠道缓慢且稀缺，黑市危险，但存在一些零散的、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物资的个人。
祝一宁心里有了底。
她需要一个交易对象：一个急需食物、手里有她需要的东西、并且相对可控不会起歹心的人。
她带着祝星涵在市场里缓缓穿行，目光如雷达般过滤着每一个人。
最终，她在一个缩在墙角的妇人面前停下。
那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里面似乎是一件半新的男士厚棉服和一条童毯，她眼神焦虑地不停张望，她的需求写在脸上：她需要的是立刻能入口的食物，而不是讨价还价。
祝一宁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五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直接递到妇人面前。
妇人的眼睛瞬间亮了，猛地伸出手，又怯生生地缩回，不敢相信地看着祝一宁。
“毯子和衣服，换这个。”祝一宁言简意赅。
“好好好！谢谢！谢谢！”妇人几乎是抢过食物和水，一把将包袱塞给祝一宁，立刻撕开饼干包装，塞了一大块进嘴里，噎得直捶胸口也顾不上。
交易完成。
快速、直接、满足双方最迫切的需求。
祝一宁打开包袱检查了一下，棉服很厚实，只是袖口有些磨损，童毯虽然旧但干净保暖。
她立刻用童毯把女儿裹紧，孩子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些红润。
祝一宁拿着那件男式棉服，心里想的却是安在璇，这件衣服正好可以给她。
只是，祝一宁还需要更多，但她没有继续在市场停留。
傍晚，气温降得更低了。
安在璇回到新分配的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被冻僵的痕迹，但眼中却有光。
在这个糟糕的末世，回到临时调配的家，有熟悉的朋友和可爱的孩子，真好。
“姨姨，你回来了。”正在和来米玩耍的祝星涵看到安在璇回来，开心地跑过来打招呼。
“怎么样？”祝一宁递过去一瓶冰凉的水，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应聘上了，物资统计组。”安在璇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感觉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语气带着一丝成就感，随即压低声音，“而且，发现了一点东西。东部区域的配给有问题，比标准高。而且批复人很固定。”
祝一宁眼神一凝，低声自语，“第三区东部区域……”
安在璇搓着手坐在外间的床上，发现床上多了床被子，心中一喜。
“你去交换物资了？”她问。
“嗯，冬天快到了，气温也降得很快，早点准备这些以防万一。”祝一宁平淡地说。
安在璇眼神复杂，她的这个朋友，末世前大家很要好，末世后倒是生疏了，两人之间还有了淡淡的距离感。
但她理解一宁，毕竟这个末世的生存规则已经不同于以前，何况一宁还带着一个孩子。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她问祝一宁。
“门槛不高，人员混杂，但也更危险。”祝一宁顿了顿，听着窗外愈发呼啸的风声。
“我还看到运沙车的路线了，7号堆沙点，记得吗？广播说那里的沙子质量好像不适合建筑用。天气变冷，他们对建材的需求会更急迫。”
两人交换着信息，像拼图一样，将零散的碎片慢慢组合。
冷风让她们的思维似乎更加清晰，也更能感受到潜在的危机。
“配给超额……守卫队扩充……沙土质量……”祝一宁沉吟着，呼出的白气缓缓散开。
“我还打探到第四区的那位‘裴老板’，他的手笔似乎不小，不仅能放贷，还能影响到配给。天气越冷，食物和燃料就越重要，他的影响力可能就越大。”
安在璇明白祝一宁的未尽之语，她的脸色微微发白：“那我们……”
“我们更需要你在里面的位置。”祝一宁看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
“摸清‘L’是谁，查清配给链路上还有谁。规则之内的漏洞，需要你用规则去发现。我们必须赶在严冬彻底到来之前，找到稳固的立足之地。”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太友好的敲门声，力道很大，甚至有些粗暴，伴随着几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粗声叫嚷。
大黄和来米瞬间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背毛微微竖起，感到了不安。
“妈妈……”祝星涵眼中担忧。
祝一宁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和安在璇对视一眼。
寒意似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祝一宁示意安在璇照顾好孩子，自己拿过一根钢筋，慢慢走到门边，沉声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