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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一宁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浸透冰水的巨石,投入储藏室这潭死水中。

“调度中心完了”这六个字,带着终结一切的寒意,将刚刚因获得净水器而升起的微弱希望彻底压碎。

空气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刺耳。

安在璇脸上的血色褪得比上次更快,更彻底。

她眼神空洞,反复喃喃:“完了……全完了……连他们都没了,我们……我们还能等谁?”

她的世界正在从边缘开始崩塌,信念的支柱化为齑粉。

“等我们自己。”祝一宁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劈开凝固的空气,没有丝毫犹疑。

她没有试图用苍白的言语安慰,此刻,任何软弱的情绪都是加速死亡的毒药。

“忘记救援,忘记秩序。从这一刻起,活下去,只靠我们三个人自己。”她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安在璇和紧抿着嘴唇的祝星涵,“而第一课,就是学会如何当自己的救世主。”

她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所有物资。安在璇看着她近乎冷酷的专注,那混乱崩塌的心绪,似乎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收束,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附的焦点。

“在璇,”祝一宁头也不抬地分配任务,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负责内务,所有物资入库、清点、分配,由你建立账本,精确到克。”

她转向女儿,“星涵,你接替妈妈部分警戒工作,每小时记录一次窗外雾气流动的细微变化、任何异响,哪怕是你觉得听错了的动静。”

命令,清晰而明确。在绝对的绝望之下,忙碌和具体的职责,是唯一对抗虚无的解药。

接着,是将理论付诸实践的防御升级。

祝一宁翻找出之前收集到的鱼线、几个生锈的空罐子和一些零碎工具。她带着两人,如同在雷区行走般,小心翼翼地在二楼的狭窄通道口、以及几个隐蔽的通风口处,设置了好几条近乎隐形的绊线警报。

祝星涵学得极其认真,小手笨拙却坚定地帮着妈妈固定绳结,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郑重。

“任何一根线被碰动,铃声就会在室内响起。”祝一宁解释着,声音低沉,“这不仅是预警,更是告诉我们,唯一的家,是否还安全。”这道防线,更是一道心理上的堡垒。

她还从二楼攀爬下去,在离小院不远的地方同样设置了绊线警报。这样也免得随时需要人集中精力聆听门外的动静。

最后,是最艰难,也最必要的一环,战斗训练。她将沉重的复合弩交到安在璇手中,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尽全身力气上弦、如何透过简陋的准星瞄准阴影中的目标。

“我……我不行的,一宁,我真的不行……”安在璇的手抖得厉害,弩身在她手中如同有千钧重。

“你必须行。”祝一宁按住她冰冷的肩膀,力道沉稳,传递着不容退缩的力量,“如果下一个需要走出去找水的人是你呢?如果我不在时,星涵需要你保护呢?如果下一秒,就有东西要破门而入呢?”

每一个“如果”,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安在璇脆弱的神经上。她咬紧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眼神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带着痛楚的坚毅所取代。

她开始一次次重复枯燥而艰难的上弦动作,直到手臂酸麻得失去知觉,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祝星涵也没有闲着,她拿着那根被磨尖的木刺,对着墙壁上一个画出的丑陋标记,一遍遍练习着直刺、格挡和闪避。

孩子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她似乎已经本能地理解,这个世界温柔的外衣已被彻底撕去,剩下的只有最赤裸的生存法则。

妈妈可以保护她,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所以,她自己也要像妈妈一样强大起来,等妈妈年纪大了,就换她来保护妈妈!

忙碌让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在高度紧绷中悄然流逝。夜晚降临,浓雾如同活物,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将整个世界浸入墨汁般的黑暗。

储藏室内,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彼此心跳的共鸣。突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死寂中却尖锐如同惊雷的铃铛声,从通道方向传来!

安在璇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祝一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闪电般抓起就放在手边的复合弩,示意安在璇和祝星涵紧贴着墙壁,连呼吸都彻底屏住。

门外,传来了压低的、带着脏字的交谈声和手电筒光柱漫无目的扫过墙壁的模糊光影。

“……妈的,这鬼地方真绕,什么也看不清,白费力气。”

“少废话,仔细找找,刚才拐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这边窗子有反光……”

“能找到个屁!有点用的早他妈被搜刮八百遍了,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焦躁和不耐。手电光像幽灵的触手,几次从他们隐藏的通道口扫过,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每一次掠过,都让安在璇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

安在璇在极度的恐惧中,用眼神向祝一宁传递着混乱的哀求,仿佛在问:“要不要……试试求救?也许是……好人?”

祝一宁回以绝对冰冷的、如同荒原野狼般的眼神,缓缓而坚定地摇头。

她将弩箭稳稳对准了黑暗的屋外,眼神在阴影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在这无声的对视中,安在璇眼中最后一丝对同类文明的期待,彻底熄灭、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和祝一宁如出一辙的、属于被困野兽的警惕与狠厉。

时间在煎熬中被无限拉长。

门外的搜寻者似乎一无所获,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手电的光晕彻底被浓雾吞噬,一切重归死寂。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安在璇才像被抽掉所有骨头一样,软软地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脸上全是后怕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祝一宁没有放松,她如同幽灵般移动到通道口,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用手指仔细检查每一处绊线警报,确认未被触碰和破坏。

她回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眼神已然不同的安在璇,和虽然小脸煞白却依旧像个小战士般紧握木刺的女儿。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毒蛇般缠上她的心脏:她能轻易地从空间里拿出食物和水,暂时维系这个小团体的生存。

但她空间里那近乎神迹的资源,在这个失去一切枷锁的丛林里,不再是单纯的福音,更是能瞬间点燃人性之恶、引来灭顶之灾的诅咒。

安在璇现在可以信任,是因为她们同在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生死与共。

但如果……如果当安在璇发现,她们所在的其实是一条拥有无尽补给、足以驶向新大陆的方舟,而掌舵人却始终隐瞒着她时呢?依赖会不会变成嫉妒?信任会不会化作仇恨?

这个秘密的重量,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和灼人,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灵魂上。

她走到被木板钉死的窗边,凝视着外面那片翻滚涌动、吞噬一切的浓雾。祝星涵悄悄靠过来,小手抓住她的衣角,用气声小心地问:“妈妈,刚才那些人……是坏人吗?”

祝一宁轻轻搂住女儿单薄却已开始承担重量的肩膀,没有回答。

坏人?或许此刻,他们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有的,只是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为了多活一口气,随时都可能蜕变成“坏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