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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佗的声音里透出一种长期紧绷后近乎麻木的冷静,“老赵去指挥中心吵,拍桌子,被警卫直接架出来了。”

“不近人情。”祝一宁内心平静无波澜。

“是啊,不近人情。”夏佗表情讽刺,“上面给的答复是,战略储备物资不能动,要应对‘更紧急的、关乎全局的状况’。”

“更紧急的状况?”祝一宁忍不住发笑,“还有比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因为缺乏最基本的物资而冻死、感染死,更紧急的?”

夏佗也极其短促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活气,只有冰冷的讽刺。

“在制定规则的人眼里,储备物资是‘最后的希望’,是‘维持秩序的底牌’。把这些东西用在‘恢复可能性低’或‘劳动力价值已损’的人身上,叫做‘不理性的消耗’,是‘对未来不负责任’。”

“老赵说,他亲耳听到指挥部某个参谋的原话,说‘要保证大多数人的长期生存概率,就必须冷静接受眼前的、必要的损耗。’”

损耗!这个词像一把锥子,猝不及防地扎进祝一宁的耳膜,一路冷到胃里。

她猛地想起501室里那些虽然紧缺但依然按计划领取的药品,那些每日按时送来的、虽然简单却还算干净定量的食物。

原来,在“军官安置区”和临时安置区的伤员,早就被划出了一道冷酷的分界线。

线这边的,尚在“值得投资抢救”的范畴;线那边的,早已被归入“必要的损耗”范畴里,静静等待着被冰冷的现实抹去。

这就是末世。

不是电影里张牙舞爪的怪物,而是资源永远短缺背景下,那一套套精密、冷酷、且往往无法反抗的计算逻辑!

下午临近四点时,四床的体温在用药后暂时回落至38.7c,但意识依旧模糊不清,偶尔会发出含混的呓语。

三床的寒战加剧了,整个人在被子下控制不住地发抖,伤口渗出液的颜色变得更加浑浊,气味也开始有些不对。

夏佗站在那个小小的、锁着的药箱前,背对着众人,盯着箱盖上冰冷的金属锁扣,整整七八分钟,一动不动。

病房里弥漫着一种濒临窒息的死寂,只有伤员们或粗重或微弱、或平稳或急促的呼吸声。

交织着窗外那永无止境的、吞噬一切的白毛风的低沉呜咽,那是风穿过建筑缝隙和冰晶摩擦产生的、近乎幻觉的声音。

就在这时,走廊外,由远及近,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那是……很多人快速跑动的纷沓声,压低的、却带着激动情绪的交谈声。

一个年轻的医护兵猛地推开门冲进来,因为急促的奔跑和激动,脸颊涨红,呼出的白气乱喷:“夏医生!夏医生!听说陈处长带队回来了!”

“真的?”夏佗心中一动,他是知道后陈处长带队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地方搜寻医药物资的。

年轻医护兵高兴地说,“真的,带回来三辆车物资!车开进了后勤处,有人看见往下搬箱子,听说……听说里面有药!有药品箱子!”

这句话,让夏佗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霍然转身,眼中那些被疲惫和压抑覆盖的血丝之下,第一次迸发出某种锐利如刀锋的光芒:“看清楚了?是什么车?进了哪个院子?”

“看清楚了!是越野车和改装卡车,直接开进了指挥部分配仓库的后院!有人扒着门缝看见往下搬纸箱,上面有……有标着十字和药名的符号!”

夏佗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把扯下身上沾染了血污和消毒水痕迹的白大褂,抓起搭在椅背上那件厚重的军大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向外走。

“祝一宁、张小川!”他头也不回地低喝。

“在!”祝一宁、张小川立刻应声。

“跟我走。”

“去哪?”

“去当叫花子。”夏佗的声音被走廊里灌进来的、更冰冷的空气卷着,清晰而决绝地砸回来。

“去要饭,去堵陈处长,去把本该给我们、能救命的物资,讨回来、抢回来。”

医用物资肯定有。

军区驻地本身就有战略储备,这段时间各搜索队从外面的废墟、医院、药店、医药公司、诊所陆陆续续搜寻带回的,也绝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

上层扣着不动,无非是经过那些冰冷的计算后,认为将它们用在五楼这些重伤员身上,“性价比”太低,“不符合整体生存最大化的原则”。

夏佗太清楚这套逻辑了。

在和平年代的军区医院,他见过为了医保额度与报销比例而锱铢必较、甚至放弃某些治疗的家属。

而在这文明崩塌后的冰雪末世,他见到的是为了一个庞大集体那渺茫的“长远未来”,而进行着更加冷酷计算的决策者。

但他是个医生!

他的战场不在指挥中心的地图沙盘前,就在这501和502室弥漫着血腥与消毒水气味的狭小空间里。

他的病人正在死去,就因为他没有药!

祝一宁抓过自己的棉外套,快步追上。张小川紧随其后。

走廊里昏暗、冰冷,地面因为人员进出带来的湿气而结了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但夏佗走在前面的背影,笔直!

几人一路踉跄着来到后勤,透过混沌的外墙,能隐约看到主楼方向有几团昏黄摇晃的光晕在浓白的雾霭中移动,是车灯!

还有那低沉而持续、象征着动力与可能的轰鸣,是汽车引擎声!

这种声音本身就像一剂强心针。

后勤处所在的主楼侧翼灯火通明,与五号楼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楼外空地上人影幢幢,车辆引擎未熄,穿着厚重冬装的后勤兵和搜索队员正忙碌地从卡车上卸货。

几盏大功率应急灯将翻涌的冰雾照得一片惨白迷蒙,也让一切活动的影子都拉得变形、摇曳。

夏佗目不斜视,军靴踩在冻得硬如铁石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哐、哐”声,仿佛要踏碎这层令人窒息的白色寂静。

他径直朝着卸货区旁边那扇熟悉的仓库侧门走去,那里通常是内部交接和快速调配物资的通道。

门边有警卫持枪站岗,裹着厚厚的大衣,面罩上也结着霜,但眼神警惕。

看到夏佗三人快步走来,警卫上前半步,抬手示意:“请止步!仓库重地,闲人免进。”

夏佗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亮出证件,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急促:“医疗十五组负责人夏佗。有紧急医疗状况,必须立刻见物资接收负责人陈志国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