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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收到了一大份礼物,在侓欲清消失的半年后,阑丝峰给她送了好多衣服,各种样式、各类颜色、应有尽有,还有两件布满符纹的法衣…

阑丝峰只说了是归虚台的那位定制,可是三师伯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尺寸?阑丝峰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法衣?

她分不清泪水是因为高兴还是难过才流下,只记得她抱着那两件法衣枯坐了三日。

梅花开了三重。

时间冲淡了一切,过往种种在如江水一路向东,不复流。

槐安的头发长了些许,自那日起她便每隔一日来梅园寻两日再回宗门,师伯怕她做傻事,不让她离开太久。

其实没必要的…

她答应过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不到便一直找下去。

起初还有不少人来此赏梅或是驻足乞求庇护,可后来人越来越少,如今也就几人来此处游玩。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以平复伤痛。

可是啊…师父…时间平复了一时的伤痛,却加剧了持久的疼痛,甚至连平复的那一时伤痛,我都分不清是不是太疼了,所以才感受不到了…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梅花又开了两载,槐安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独自坐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那声音轻柔却持续不断,青竹峰的竹子又长了许多。

这里的空气中甚至都没有昔日的温暖,只有一室寂静,毕竟哪怕盖的再像,也不是曾经那个。

槐安起身去了主屋,这里空荡荡的,她并没有添置什么东西,无人打搅的洁净反而让人感到一种不适。

那把火烧光了所有,侓欲清并没有遗物。

非要找一个的话,那便是她--槐安。

那些曾经炽热的情感、清晰的回忆,应该从那人离开的那日起,在阴雨与迷雾中像已然褪色的画像,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和一种抓不住的虚无。

她是个胆小鬼,甚至不敢过多回想曾经的种种。

窗外,枯叶挣脱枝头,在微风中打了几个旋,无声无息的落在榻上。它的飘落并非轰然巨响,而是带着一种了然的静默,一种完成了季节交付的疲惫。这种悲伤并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像一杯冷却的温水,带着一种无法再被捂热的遗憾,慢慢的浸润整个心房。

槐安走过去将竹叶捡起,手一松风便带着竹叶在空中荡了几圈落到了地上。

夜色渐渐浸入天空,她并没有将烛火点亮,任由黑暗吞噬完所有的轮廓,夜色总能藏住很多东西,比如这毫无人烟气息的主屋,又比如那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又过了五载,槐安感觉她要坚持不下去了。

寻不到、找不着、唤不出…

思念疯狂的在她的心头生长最终编织成了一个精致的网,将她的牢牢锁住。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找了还是所有的寻找只是一场梦,是她找的不够多?还是梦没醒她还未来得及找?

凡间说亲吻可以缓解思念、牵手可以缓解思念、看那人的遗物也可以缓解思念。

可是她都做不到,她真的好后悔将师父赠的东西每日带在身上,导致一点那人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思念到忍受不了想要自尽时,她便依照承诺折一盏天灯,以此来支撑着自己继续到处寻人。

最痛莫过于清醒的沉沦,但!说她固执也好!痴傻也罢!她不信!只要没有寻到她便一直寻下去!一直等下去!

千年万岁,至死方休!

桃花潭的桃花开了又落,又过了几年,玄沝回了南域玄家,以雷霆手段当上了家主并第一时间与清妄交好。

明修盈看着在桃树下喝酒的江稚鱼,她如今成熟了不少,处于高位很多事也看得明了。

她问还在等吗?

江稚鱼将罐中酒饮尽,重重放在地上,起身将一罐未开封的酒罐拿起,笑的淡然“等什么?我就在归虚台,我不会走,归虚台也不会消失,有何可等的?”

明修盈没有再说话,‘修为五年就元婴巅峰…你也在自责吗?’

自责当初没有努力修行,所以才导致如今的结果吗…

又过了五六年,信件堆放在主屋桌上,槐安拿着笔在纸上写下种种,这是她这几年才养出的习惯,天灯折的太多了,恐怕如此下去每日放都要放个几百年。

她怕等师父回来会耽搁太多时间,便强迫自己只能一月折一盏,其余的时候如果太想了便写下来。

她在信里说了很多,家长里短的事、出去所见所闻所感,她交代了师伯师叔如何如何,也写了大师伯找师祖擂台比试,写到最后甚至交代了院前的竹子又长了多少根,每每便是一大段。

但是所有的信中没有一封写了她的思念。

槐安觉得没有必要。这些不好的感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只会让那人难过。所以这种东西藏在心里就好了,若是那人真的回来了,她只想与卿安。

日子一天天地走了,沈从霖也已经要突破元婴中期了,那日她收拾东西时翻出了之前的那本史书。

槐安突然想起之前侓欲清说,等她禁闭结束,同她一起去看看。

如今…

她还是给向映星递了申请,也没收拾什么东西,便启程出发了,在去那个地方之前,她又去梅园寻了一遍。

将一颗上品灵石埋入梅树根,她才有些感慨的离开,这次估计要很久不能来了,这还是她这二十余载头一次。

大抵是一路上太过安静,过往的种种如涨潮的海水,不由分说的打破她刻意封住的记忆大门。

她像是一颗长了苔藓的石头,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要跟我回去吗?

槐安,你的名字这样写的可记住了?

槐安,为师自愿的,给你为师愿意的。

槐安,为师在。

槐安指尖抚上史书,想起那日的亲近。

残垣断壁是昔日的怀州城,是史书上记录的国家,也是白疏堂发现那张旧符箓的地方。

它静默的矗立在那里,几乎快要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再看不出昔日有一百零四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的样子。

尘埃与碎瓦吞噬了这里,只余一地破碎的光辉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