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浓烈杀意的眼神仿若实质，如锋刃般在杏子身上一寸寸割掠而过。
杏子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直视着对方继续输出。
“躺在地上等待他人的垂怜与施舍，对你来说应该不好受吧，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
她的话射向对方，带着毫不掩饰的直白与犀利。
明明是更具攻击性的发言，水无月枫反倒放松了。
多么天真啊！
施舍？不过是一场虚伪的交易罢了。
这世间之人，又有谁是真正不求回报的呢？
那些偶尔在他面前驻足停留的人，或是为了从他身上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或是为了沉浸在那悲天悯人的自我陶醉之中。
说到底，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有别人欠我，我不欠任何人！”
说这话时，水无月的脑海里闪过“贪财”的身影。
虽然现在有了些许牵扯，但最终他们也会一笔勾销，成为路人。
杏子扶着墙，嗤笑出声。
“沦落到街头行乞的忍者，都是这么给自己洗脑的吗？”
是的，忍者。
而一个如此强大的忍者，最终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显然其中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仅如此，她还清楚地知道，自己白日里受的伤之所以能够那么快止血，全是因为他暗中出手相助。
“所以你第一时间帮我冰冻了伤口，是为了平账吗？”
杏子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但她也不愿承认自己很笨。
她只是知道，眼前这本书对她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她愿意冒着风险放手一搏。
水无月枫看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小姑娘，心中那刚刚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情绪已然恢复平静，方才那片刻的情绪外露好像只是杏子的错觉。
“是又怎么样？你施舍过我，白日还试图阻拦那个贵族，而现在我们两清了。”
枫的声音依旧冷漠，没有丝毫起伏。
只是平静地把话说清楚，试图让杏子彻底认清现实，放弃那无谓的执着。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把话说清楚，让杏子认清现实。
“送你四个字——及时止损，带着仅剩的的价值离开那两个贵族，否则就不仅是一只手的代价了。”
“我不走！”
杏子只感觉浑身怒气上涌。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像个赌徒，可她好痛，这种痛时刻提醒着唤醒着她的不甘。
看着她的态度，水无月枫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吵着要改变忍村的学生。
他也曾对学生的理想给予支持与鼓励，可最终的结果呢，他不就是那个最惨痛的例子吗？
甚至，与自己的学生相比，眼前这个力量孱弱的平民，若执意如此，只会更快地步入他的后尘。
说内心毫无触动，那必然是假的。
……
寂静的街道上，少了一只手的杏子倔强地站着，缺了双腿的水无月枫慵懒地躺着。
片刻的沉默之后，还是有所求的杏子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就不痛吗？”
水无月枫没有答话，他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
至于痛不痛，或许吧，但他已经习惯了。
可下一秒，杏子毫无征兆地朝他踹了过来。
水无月枫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几枚银钱随之被杏子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杏子略带嘲讽的声音。
“你躲什么？我给你钱！”
水无月枫顿时沉默了，之前是不想多说，此刻是不想说。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会躲的，说到底还是被影响了。
他暗想，若小姑娘再踹一下，他定然不会再躲开。
但杏子却在此时停手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平账，可你知道每个人眼中的价值都不一样吧！”
杏子看着一言不发的水无月枫，缓缓蹲了下来。
像是在和一位久违的朋友唠家常，语气轻松自然。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繁星’的文章的？《叛忍日记》看过吧！”
嘴上说着，她的手已经悄悄地朝着水无月枫身下的出版书伸了过去。
用力一抽，却纹丝未动。
杏子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揪着出版书不放手，却以过来人的经验劝我离开。”
“忍者大人，你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潇洒。”
杏子的语气也变得平静，像是做了最后的挣扎，认清了现实。
“你受到的痛苦或许是我的千百倍，可对你来说似乎还不够痛。”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决绝。
就在杏子快走出小巷的时候，丝丝冰冷的气息从身后袭来，让她戒备地停在原地。
……
回大名府的路上，杏子的心跳得很快。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紧紧地抱着那本得来不易的出版书。
方才，就在她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忍犬》的出版书被冰锥缓缓送到了她面前。
乞丐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想到这，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生怕书被要回去。
……
而望着巷口位置的水无月枫，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那个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敬请期待”。
扬长而去的步伐，像是生怕他出尔反尔。
自己欠了“贪财”，而杏子又因这本书欠了他，一想到这些复杂的纠葛与债务，他就觉得头疼不已，麻烦至极。
但此刻他并不后悔，反而有些轻松。
之所以给出这本书，并不是因为杏子假装离开的小把戏。
枫以为杏子是过去即将被村子舍弃的他，是现在整日幻想改变村子却注定碰壁的学生。
却猛然意识到杏子或许会是未来迈出关键一步的自己。
那句“还不够痛”却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怎么可能还不够痛呢？
他缓缓将目光投向了角落处的那叠报纸，还有那封被压在最下面的回信。
忍村没有变，贵族没有变，变的是人们的思想。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来自于——“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