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前一日晚上，暮色像如墨，沉沉压在汴京的屋檐上。此刻仙味居的后厨却亮如白昼，数十盏油灯悬在梁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宋姜正用镊子给“百兽朝春”的冰酪补桃花粉——白日里李逵不小心碰掉了一角，此刻补得格外仔细，粉粒簌簌落在冰面上，像落了场细雪。
“哥哥，真要带这盘菜入宫？”武松按着腰间的朴刀，刀刃在灯影里泛着冷光，“我总觉得心里发慌，蔡京那老贼不会善罢甘休。”
“武二哥，你慌啥！”李逵往嘴里塞着肉干，“明日那老贼他要是敢使坏，俺一斧劈开他的狗头，看他还敢不敢使坏！”
“铁牛，休得胡闹。”燕青从外面进来，青衫上沾着夜露，“我刚从辽国使馆，耶律公主那里回来，她说明日辽国使者的宴席上，会多带三个侍卫，他们其实是辽国的射雕手，据说箭术了得，虽比不上花荣哥哥，但也都是百步穿杨的高手，让咱们见机行事。”
“西夏那边呢？”扈三娘往鹰雕的翅膀上抹金粉，指尖沾得金灿灿的。
“嵬名荣说，他会让侍女在辣菜里多加半勺蜂蜜。”燕青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一块西夏的狼纹佩，“这是信号，若是菜里加了料，蜂蜜就会变成暗红色。”
宋姜放下镊子，冰酪上的“和”字在灯下若隐若现：“胡麦那边有消息吗？”
“时迁刚传来消息，”燕青展开纸条，“他已经胡和麦说好，明日卯时，会把换了花椒粉的冰纹瓷盘准时送到集英殿，绝不会弄错。”
正说着，门外传来赵福金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宋掌柜，公主让奴婢送样东西来。”
众人迎出去，见侍女捧着个锦盒，打开竟是套银质的餐具，样样俱全，银质勺子的柄上都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珍珠。“公主说，这是先皇用过的，瓷盘怕不保险，用银器最好——银遇毒会发黑，一辨便知。”
宋姜拿起银叉，叉尖映着灯影，亮得晃眼：“替我谢谢公主。告诉她，明日的‘百兽朝春’，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待侍女走后，孙二娘忽然道：“我总觉得，完颜烈那厮不会只靠毒针。果不其然，他今日送来的那坛烧刀子，我让张青尝了尝，里面掺了蒙汗药，虽然并不多，但却能让人手脚发软。”
“幸好，早有防备。”宋姜从案下拖出个坛子，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漫出来，“这是我亲手制的醒酒汤，用乌梅和枳椇子熬的，专门解蒙汗药。明日让铁牛带领胡麦他们给使者们添酒时，悄悄兑进去。”
李逵拍着胸脯：“放心吧哥哥，这事交给俺，你们放心便是！保证灌得他们晕头转向，却不会倒下！”
夜色渐深，后厨的众人却毫无睡意。宋姜把那套银餐具仔细包好，又将嵬名荣给的解辣丹分装进小瓷瓶，递给每个人：“明日入宫，大家见机行事。此次国宴虽然不能带武器，但记住，咱们现在是厨子，手里的锅铲菜刀，既是厨具，也是兵器。”
武松掂了掂手里的剔骨刀：“放心，谁敢动你，先过俺这关！”
燕青摸出腰间的软皮腰带，其实里面藏着一把软剑，“明日我会混在乐师里，如若发生变故，你们一动手，我就放信号箭。”
扈三娘将一把小巧的剪刀藏进袖中，剪刀刃磨得极薄：“我跟着送菜，见势不妙就捅他后腰！”
孙二娘和张青则往酒坛里撒了把蒙汗药的解药，相视一笑：“保证让蔡京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宋姜见众人都想到了最坏的打算，他抹了把脸，笑道，“不必杞人忧天，或许这些事并不会发生，都会迎刃而解，明日卯时起灶，让他们瞧瞧，仙味居的厉害，不仅会做菜，更会做人！”
天快亮时，后厨终于安静下来。宋姜靠在灶台上打盹，梦里竟回到了梁山，耶律柔、赵福金、还有梁山的弟兄们，都在树下笑着喝酒，没人提国宴，没人说阴谋，只有桃花香和酒香混在一处，甜得醉人。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武松猛地站起，握紧朴刀：“谁？”
“是我，胡麦！”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快开门，出事了！”
宋姜心里一沉，忙让武松开门。胡麦跌跌撞撞跑进来，满面惊慌：“蔡京……蔡京知道那小太监换了瓷盘，把他抓起来打了一顿！他说明日……明日要在御膳房的高汤里下毒，让所有使者都中招，再嫁祸给你！”
众人脸色骤变。李逵怒吼一声：“这老狗！俺现在就去劈了他！”
“别冲动！”宋姜按住他，看向胡麦，“高汤何时送？谁负责？”
“辰时送，由御膳房的副总领刘琦负责，他是蔡京的心腹！”胡麦急得直跺脚，“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报信，你们快想办法！”
燕青忽然道：“有了！明日让两位嫂嫂去‘帮忙’舀汤，趁机把解药撒进去！她们是女子，没人会提防。”
扈三娘和潘金莲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们去！这件事交给我们俩！”
宋姜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关了！过了这关，咱们一起喝酒！”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带着决绝，也带着期盼。
卯时的梆子声刚响，仙味居的烟囱就升起了炊烟。宋姜站在灶台前，亲手点燃第一把火，火苗“腾”地窜起，映得他眼里发亮。
他知道，今日的集英殿，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但他更相信，手里的锅铲能炒出百味，也能劈开阴谋；身边的弟兄们能共饮一杯酒，更能同赴一场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