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霜气还没散,沣河大桥的铁板就被叛军的马蹄踏得震颤。张玉刚在箭楼喝下第一口热茶,哨楼的预警锣就“哐哐”炸响——关保的先锋营举着赤红色的战旗,正沿着桥面疯狂冲锋,先锋官的银枪在晨雾中闪着冷光。
“来得倒快。”张玉将茶碗往案上一放,快步走到箭楼边缘。望远镜里,三百名叛军先锋都穿着轻便皮甲,腰间挎着短刀,显然是为了快速突破。他们踩着昨日战死袍泽的血迹,嘴里喊着“破桥夺关”的号子,离南岸的拒马阵只剩五十步。
“弩箭手准备!”副将高声传令。箭楼上的两百名弩箭手立刻搭箭上弦,箭头对准桥面密集的人影。李二柱攥着弓箭的手沁出冷汗,他身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等将军下令再放,准头比速度重要。”
叛军先锋离拒马阵还有三十步时,张玉突然挥刀:“放!”箭雨如飞蝗般掠过桥面,叛军先锋惨叫着倒下一片,尸体堆叠在桥面中央,后面的人却踩着尸体继续冲锋,连犹豫都没有——关保昨夜下了死令,先锋若不能撕开缺口,全体处斩。
“孙都头!投石机预热!”张玉对着芦苇丛方向大喊。藏在芦苇深处的十二架投石机立刻转动绞盘,粗麻绳被拉得紧绷,发出“嘎吱”的声响,士兵们将裹着桐油的碎石弹填入炮口,只等指令。
先锋官终于冲到拒马阵前,银枪一挥,几名叛军举着斧头扑上来,试图砍断拒马的木栓。“滚石!”张玉一声令下,箭楼两侧的土坡上,早就备好的滚石顺着斜坡滚下,砸得叛军脑浆迸裂,斧头脱手飞出,掉进桥下的沣河。
可叛军的冲锋没有停。后续的士兵搬来木板,盖在拒马阵前的壕沟上,更多人踩着木板涌过来,短刀与夏军的长枪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李二柱瞄准一名爬拒马的叛军,手指一松,箭头正中那人的咽喉,他兴奋地喊:“中了!俺中了!”
就在这时,桥面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叛军竟推着一辆装满炸药的木车冲了过来,车轮碾过铁板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张玉脸色一变,这是关保从瓦剌人手里换来的火药,威力足以炸塌半个桥面。“投石机,放!目标桥面中央!”
十二架投石机同时发射,碎石弹带着火焰飞向桥面。第一颗石弹就砸中了炸药车的车轮,木车翻倒在地,炸药包滚落出来,被火星引燃,“轰”的一声炸开,桥面的铁板被掀飞,叛军先锋被炸得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溅满了桥栏。
混乱瞬间蔓延。幸存的叛军挤在桥面中央,前有炸断的缺口,后有源源不断涌来的后续部队,整座桥都堵成了一团。张玉抓住时机,下令:“第二轮投石机,目标桥面后半段!”这次发射的是五十斤重的圆石弹,专门用来砸断叛军的退路。
圆石弹呼啸而至,砸在桥面的人群中,瞬间砸出几个血坑。叛军哭喊声四起,有人想往北岸逃,却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往前,不少人失足掉进沣河,冰冷的河水立刻吞没了他们。李二柱看着桥面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涌,却死死咬住牙关——他想起爹临终前的嘱托,要守住长安,守住家。
“张玉!你敢毁我先锋!”北岸传来关保的怒吼。他骑着黑马冲出阵前,指着桥面大喊:“玄甲军!出列!随我冲!”话音刚落,叛军阵中就响起沉重的甲叶碰撞声,五百名玄甲军排着整齐的方阵走出来,他们的甲胄厚达半寸,手里握着长柄砍刀,胯下的战马也披着铁甲,像移动的钢铁堡垒。
“是关保的亲卫玄甲军!”副将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刀枪难入!”张玉却很平静,他早就料到关保会派精锐压轴。“传我将令,拒马阵后撤三尺,露出第二道壕沟;弩箭手换破甲箭,专射马眼和甲胄缝隙!”
玄甲军的冲锋比先锋营更具压迫感。战马踏在桥面的碎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整齐划一,像擂动的战鼓。他们举着长柄砍刀,对着桥面的尸体和缺口毫不顾忌,直接踩着过去,马蹄踏碎尸体的声响在晨雾中格外刺耳。
“破甲箭,放!”张玉的指令刚落,箭雨就飞向玄甲军。箭头撞上铁甲,发出“铛”的脆响,却大多被弹开,只有少数箭支射中马眼,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将背上的士兵甩下来,掉进壕沟里被尖木桩刺穿。
玄甲军很快冲到拒马阵前。他们没有像先锋营那样用斧头砍,而是举起长柄砍刀,对着拒马的木柱狠狠劈下——硬木制成的拒马竟被劈出深深的刀痕,几根木柱当场断裂。“不好!拒马要撑不住了!”李二柱大喊着,举起身边的滚石就往阵前砸。
张玉早有准备,他对着土坡上的信号兵挥挥手,三枚红色信号弹窜上天空。藏在芦苇丛里的弩箭手立刻转移阵地,绕到叛军的侧翼,对着玄甲军的甲胄缝隙射击——那里是连接甲叶的皮绳,最是薄弱。同时,十二架投石机再次发射,这次的火油罐精准地落在玄甲军的马群中。
火焰瞬间窜起,引燃了战马的鬃毛。受惊的战马疯狂嘶鸣,挣脱缰绳四处乱撞,玄甲军的方阵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名玄甲军士兵被马甩下来,刚好摔在李二柱面前,他举起砍刀就劈,李二柱下意识地用弓箭去挡,弓杆当场断裂,他却趁机扑上去,用尽全力将士兵推下壕沟。
“好小子!”老兵高声喝彩,一长枪刺穿一名叛军的咽喉。张玉亲自提着弯刀冲下箭楼,他的玄甲上沾着火星,弯刀每一次挥砍都能精准地挑开叛军的甲胄缝隙,刀锋划过喉咙的声响不绝于耳。“夏军的弟兄们!叛贼已是强弩之末,杀啊!”
南岸的守军被彻底点燃了斗志。原本守在后方的步兵也冲了上来,与玄甲军展开近身肉搏。桥面的叛军见精锐受挫,更是乱作一团,不少人扔掉兵器,跪在桥面上投降。关保在北岸看得目眦欲裂,却不敢再派援兵——玄甲军是他最后的底牌,再损失下去,连自保都难。
“撤!让玄甲军撤回来!”关保嘶吼着下令。残存的玄甲军如蒙大赦,拖着受伤的战马往北岸退,却被夏军的弩箭追着射,不少人倒在撤退的路上。张玉没有下令追击,他知道穷寇莫追,况且要留着力气应对关保后续的进攻。
战斗结束时,晨雾已散,阳光洒在满目疮痍的桥面上。叛军留下了近千具尸体,玄甲军折损过半,桥面被炸毁了三分之一,拒马阵也断了好几根木柱。李二柱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截弓杆,脸上沾着血,却笑得格外灿烂:“将军,俺杀了两个叛贼!”
张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以后你就是合格的士兵了。”他看向北岸的叛军阵营,关保正对着溃败的玄甲军发脾气,马鞭抽在士兵身上的声响,连南岸都能隐约听到。“关保已经没了锐气,”张玉对副将说,“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传令下去,立刻修补桥面和拒马阵,投石机补充弹药,准备迎接下一轮进攻。”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清理桥面的尸体,有的砍伐附近的树木修补拒马,有的给投石机装填石弹和火油罐。李二柱也加入了修补拒马的队伍,他的手上磨出了血泡,却不肯休息,老兵要替他,他摇摇头:“俺能行,多修一根拒马,长安就多一分安稳。”
张玉站在箭楼上,望着忙碌的士兵们,又看向长安的方向。他知道,这场初战的胜利,不仅守住了沣河大桥,更提振了军心。只要再坚持几日,等王保保的骑兵从咸阳回师,就能对关保形成两面夹击,彻底平定这场叛乱。
远处的咸阳方向,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号角声。张玉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大夏骑兵的号角声,王保保的援军,快要到了。他握紧腰间的弯刀,对着北岸的关保阵营,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这场硬仗,他们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