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想起了师尊的话，想起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想起了柳依依的疏离，想起了李虎的冷馒头，想起了西峰弟子的践踏……
一幕幕，一声声，在此刻尽数化为燃料，点燃了他心中那片死水般的荒原！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平静的眸子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车辇里的那个女人！
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
等着他屈服，等着他认命。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一股从灵魂深处燃起的滔天怒火！
废人？
是啊，我是废人！
可废人，就没尊严吗？！
废人，就该任人宰割，任人羞辱吗？！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凌渊喉咙深处溢出。
“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从压抑的低笑，变成了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凌渊撑着地面，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挺直了自己那几乎要被压断的脊梁！
他没有跪下，反而站了起来！
他衣衫破碎，浑身浴血，身形消瘦，看起来狼狈不堪，可那双眸子里，却重新燃起了两簇骇人的火焰！
那笑声，充满了悲凉、不甘、与无穷的疯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夏芷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一个废人，竟敢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
“你笑什么？！”太监尖叫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凌渊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夏芷晴！
“我笑你炎夏王朝有眼无珠！我笑你夏芷晴嫌贫爱富，势利无知！”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退婚？”
凌渊的嘴角扯出一个森然的弧度。
“你错了。”
“不是你炎夏王朝退我的婚！”
他伸出右手，猛地一抬，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口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衣襟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休书！
“而是我凌渊，休了你这水性杨花、寡廉鲜耻的势利之女！”
他一把扯下那片写着血字的布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于夏芷晴的车辇之前！
那片破布，像一只染血的蝴蝶，飘飘荡荡，最终落在华美的车驾前，那刺目的鲜红，与金碧辉煌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斯！
全场倒吸一口冰气，一片平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凌渊这疯狂的举动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休妻？！
一个被退婚的废人，反过来写了一封休书，休了当朝公主？！
这……这是疯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疯了！
夏芷晴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娇躯气得瑟瑟发抖。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设想中一场完美的、碾压式的羞辱，竟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她，堂堂炎夏三公主，竟然被一个废人给休了？！
“你……你找死！”夏芷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
凌渊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杀意。
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上前，站在那封血色“休书”前，一字一句，声震四野！
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
每一划都燃烧着不屈的魂！
鲜血染红了布条，字迹狰狞狂放！
短短几行字，却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写罢！
他猛地举起那血淋淋的布条，面向车辇，面向所有人，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一声嘶哑却震动云霄的咆哮！
“夏芷晴！”
“莫欺少年穷！”
“你看清楚了！”
“不是你这皇家弃我！”
“是我凌渊！今日休了你！”
“此乃休书！拿好！”
“他日再见，我凌渊若不能将你今日予我之辱，百倍奉还！必叫我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声音像是濒死孤狼的嗥叫，带着血，带着恨，冲上九天！
话音落，天地间像是只剩下他那孤傲决绝的身影！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性反击惊呆了！
休书？
他居然写了休书？！
休了炎夏王朝最尊贵的公主？！
疯了！简直是疯了！
“大胆！”刁公公尖声厉喝，脸色煞白。
“好！好一个莫欺少年穷！”
夏芷晴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毕露，“本宫等着！本宫就在皇城之中，等着你这个废人，来看你怎么百倍奉还！”
她猛地一甩衣袖，转身登上车辇，声音冰冷地传出：“我们走！”
仪仗队在一片混乱中，含怒而去。
凌渊虽挽回了一丝尊严，但也彻底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竖子狂悖！”
一声爆喝响起！
赵无极从人群中走出，指着凌渊，满脸“痛心疾首”地对宗门长老们说道：“诸位长老请看！”
“此子冲撞皇室，败坏我玄天宗百年声誉！此等孽障，若不严惩，我玄天宗颜面何存？！”
执法长老严枭上前一步，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一股磅礴的灵力威压，如山岳般轰然压向凌渊！
“噗！”
凌渊本就油尽灯枯，如何承受得住这等威压！
他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整个人再次跪倒在地，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却扯出一个疯狂而惨烈的笑。
血书休公主！
这脸，他打回去了！
就算死，也他妈值了！
严枭面无表情，声音冷酷如冰。
“凌渊，冲撞皇室，辱没宗门，你可知罪？”
他根本不给凌渊辩解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
执法弟子上前把凌渊拖走。
........
执法堂。
阴冷，肃杀。
牛油火把在墙壁上噼啪燃烧，光线昏暗，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阴晴不定。
冰冷的水汽混杂着霉味，侵入凌渊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腑的剧痛。
他并未被直接投入那传说中不见天日的水牢，而是被拖拽到了更为森然的执法堂。
这里的光线，永远是那么昏暗。
高高的穹顶之下，只有几支牛油火把在石壁上燃烧，跳动的火光将堂内众人的影子拉扯得像是鬼魅。
凌渊被两名弟子死死按在地上，冰冷坚硬的石板硌着他的骨头。
他抬起头，乱发之下，一双冷漠的眼眸扫过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