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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落洞和双胞洞像两张贪吃的嘴,一个明着吞,一个暗里吸。

而我家房后不远,薄刀地包与烂石眼包相接的那个垭口,还藏着第三张嘴。

一张从未有人下去过、连名字都没有的嘴。

我从双胞洞带回的寒意,还没被家里的温度暖过来。眼前总晃动着那三个诡异的圆圈和颤抖的竖线。它们比冰冷的石头更让我睡不着。

白天,我拿着柴刀,在薄刀地包和烂石眼包之间的垭口转悠。那块垭口很平,横着一块块还算肥沃的土地。我的目光,最终钉在了靠薄刀地包那一面的地坎下。

就是那个洞。

它藏在一道用乱石胡乱砌起的地坎下面,洞口黑黢黢的,比我见过的任何洞都更不起眼。但它洞口的形状却怪得让人难忘——不像狗落洞的裂嘴,也不像双胞洞的双眼,它规整得像一块半圆形的量角器,扣在地上。洞口结满了厚厚的、灰蒙蒙的蜘蛛网,像挂了一道腐朽的帘子,显然多年无人惊扰。

它位置很低,就在我家房后不远,却正对着上方几百米外的狗落洞。它们之间,隔着一片缓缓的、长着些矮草和石头的斜坡。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那些蛛网,然后将整个手掌紧紧贴在那冰凉、潮湿的洞口边缘的岩石上。

一片死寂。

但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颤,比在任何洞里都更清晰地,通过我的掌心、手腕,一路传到了我的胳膊和胸膛。那不是水流的冲击感,更像是一种缓慢而有力的、来自大地深处的脉动,一下,又一下,仿佛这山是活的。

它真的和下面那个水系是通的!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

这次准备,我比任何一次都仔细。绳子检查了三遍,又带了一捆更长的竹篾火把,还有一把砍刀,用来开路。

砍开洞口的蛛网时,积年的灰尘噗地一下散开,带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洞口不大,刚好容我缩着身子下去。

里面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带着一个舒缓的坡度,但极深,手电光柱探下去,像被黑暗吞没了一样,根本照不到底。

我一点一点往下滑,洞壁异常潮湿,长满了滑腻的苔藓。这里的水汽,似乎比上面两个洞更重。

而且,越往下,那种低沉的振动感就越发明显,不再是贴在洞口时的微弱的“震颤”,而是变成了一种能感到胸腔共鸣的闷响,仿佛我正爬向一个巨大怪兽的心脏。

下了约莫十几丈深,坡度变缓,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这里是一个不大的洞厅,空气几乎不流动,闷得人发慌。

手电光扫过,洞壁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像霜一样的东西(可能是硝土)。而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我在洞厅的角落里,看到了几堆散乱的白骨。

不是牛马的,骨架要小得多。是狗的?还是……?

我心头一紧,握紧了砍刀。但那些骨头已经非常古老,轻轻一碰就碎了。

我定了定神,开始观察这个洞厅。

这里有岔路。

一条继续向下,那闷响的震动就是从下面传来。另一条,则是一条极其狭窄、需要匍匐才能通过的横向裂缝。

我选择了那条横向裂缝。

一种直觉告诉我,这条缝可能通向某个特别的地方。

爬行异常艰难,尖锐的石头硌得生疼。但爬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前方似乎开阔起来。我奋力钻出去,手电光一扫,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竟然钻到了一个巨大地下空腔的“腰部”!我所在的位置,是空腔壁上一个突出的平台。

而在我脚下深处,就是那条我在双胞洞感受到的地下河!河水在这里变得平缓,形成一个深潭,水色墨黑。河水的来源方向,赫然就是我曾探索过的双胞洞所在的方向!

原来,量角器洞,是通往这条地下河水系的第三条路!而且它位置更隐蔽,视角更奇特。

我趴在平台边缘,用光柱仔细扫视着下方的水潭和附近的河滩。就在水潭边缘的浅滩上,我的手电光定格了。

那里,半埋在水和沙砾里,似乎有一个长方形的、颜色深暗的物体。

不是石头,它的轮廓太规整了。

是……箱子?还是……?

我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是娘当年带出去的麻袋吗?还是别的什么?

我试图寻找下去的路,但平台四周都是光滑垂直的岩壁,根本无法攀爬。绳子也不够长。

我只能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里的泥塑,趴在这高高的平台上,眼睁睁地看着下面那个可能藏着答案的物件,却无法触及。

这一次,我找到了路,甚至可能找到了关键的东西。

却被困在了半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