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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豹子段三角洞带回来的那个猜想,更像一团鬼火,日夜烧灼着我。

大山岩的绝壁,和硫磺河山谷的微光,在我脑子里不断重叠。

我必须再下去一次。

这一次,不从豹子段那个出口进,那太显眼。我要从塘边寨后山的老路下去,像一根针,从山的一侧扎进去,朝着东北方向,在大地的肚肠里穿行,摸到三角洞那个出口的“里面”去看看。也许,在通往三角洞的这条地脉深处,还藏着通往大山岩真正入口的岔路。

我估摸着,这地底的路,七拐八绕,比地上的距离要长得多,起码得比地上多一倍。而且要先往下扎很深,再往上爬,是个折腾人的活儿。

准备得更充分了。

绳子接得老长,盘起来沉甸甸的。干粮是煮熟的土豆和烤红薯,耐放。以前娘在家烤酒用的塑料壶,被我用装水了,这次装得满满的。马灯擦了又擦,灯油也灌满。那把柴刀别在腰后,冰凉的铁贴着肉,让人清醒。

还是从“风吼隙”那个小口子钻进去。

熟悉的阴风扑面(皮肤感到的气流压力)而来,熟悉的黑暗一点点靠近。这次心里有了明确的方向,脚步便少了些犹豫,多了分沉重。

按照心里的估算,我先是一直往下走。

穿过那段狭窄的缝隙,下到那条水急河窄的支流岸边。这次没停留,沿着河岸逆流向上,朝着感觉中的东北方向深入。越往前走,洞顶越低,河道反而逐渐消失了,变成了一条完全干涸的、铺满细沙和卵石的古老河床。空气变得异常干燥,带着一股尘土味。

走了很远,河床到了一个尽头,面前是一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岩壁。

我举起马灯,仔细观察那些孔洞的大小和走向,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能容身、方向也大致对着东北的洞口,钻了进去。

洞里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种松软的、淡黄色的土层,像是古河道淤积的泥沙。爬行起来很费力,手脚容易陷进去,带起阵阵呛人的尘土。爬了不知多久,土层变得坚硬,又回到了冰冷的岩石通道。但通道变得异常狭窄和扭曲,像山体内部的裂缝,需要不断侧身、蜷缩才能通过。嶙峋的岩石刮擦着我的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

我咬着牙,凭着心里那股劲,一点点往前挪。

汗水浸透了衣服,又被阴冷的空气冻得冰凉。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肌肉的酸痛和呼吸的急促提醒着我还在前进。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强烈的、带着腥味的冷风!风很大,吹得马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几乎要熄灭。我稳住灯,眯着眼往前看,发现通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巨大的断裂处,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冷风正是从深渊底部倒灌上来的。而对岸,在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通道继续延伸。

断裂处只有几根天然形成的、粗细不一的石梁连接两岸,像一座魔鬼搭的桥。石梁表面湿滑,布满了青苔。

没有退路。

我深吸一口气,解下长绳,在一根看起来最粗壮的石柱上绕了几圈打死结,另一头捆在腰上。然后,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紧贴着湿滑冰冷的石梁,一寸一寸地向对岸挪动。深渊下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下面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黑暗。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当我终于滚到对岸的通道里时,浑身已经脱力,趴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休息了很久,我才继续前进。

之后的路上,我又经历了一段必须涉水而过的冰冷浅滩,水没到大腿,寒气刺骨;还有一段布满尖锐水晶簇的狭窄通道,需要极其小心地绕过,否则就会被划得皮开肉绽。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用身体丈量着大地的痛苦和秘密。

就在我精疲力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时,通道开始明显地向上方倾斜。而且,空气中那股硫磺的味道,又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方向对了!

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坡度很陡,需要手脚并用攀爬。爬了很长一段,前方出现了那熟悉的、昏黄微光!是那个硫磺河山谷的天光!我从地底深处,真的绕到了山谷的“后面”或“下方”!

我爬出通道,发现自己站在山谷边缘一处较高的岩石平台上。

向下望去,那片长着发光蕨类和蘑菇的山谷,以及远处奔腾的乳白色硫磺河,尽收眼底。而我之前发现娘包头布的那片空地,就在斜下方。

我没有下去。我的目标是三角洞。

我抬头望向山谷的穹顶,那些透下天光的裂隙更高处,似乎还有更幽深的黑暗。根据方位,三角洞应该在那个方向。

我沿着平台边缘,寻找向上的路径。果然,在岩壁上发现了一些可以攀爬的天然凹凸和裂缝。我再次开始向上攀爬。越往上,硫磺味越淡,而那轰隆隆的瀑布震动感越来越强!是那个巨大的地下瀑布!

当我终于爬上又一层平台时,那个轰鸣作响(强烈震动)、水汽弥漫的瀑布空腔,再次出现在眼前!而那个三角形的洞口,就在空腔对面一侧的岩壁底部!

我成功了!我真的从寨子后山,在地下折返了起码五百米深,又向东北爬升了五里路,找到了这里!

我没有急于钻进三角洞出去。

而是借着空腔顶部裂隙投下的微光,开始仔细搜寻洞口周围的岩壁。上一次来得匆忙,只看到了洞口那个三角形刻痕。这一次,我要找更细微的线索。

我用手一寸一寸地抚摸洞口周围的岩石,感受上面的纹路和凹凸。在洞口上方约一人高的地方,我的手指触摸到了一些异常光滑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过。是绳子?还是……?

我举起马灯凑近看。

在光滑的凹陷旁边,岩壁上还有几道非常浅的、新鲜的刮痕,像是金属工具不小心划过的。刮痕附近,我突然发现,卡在石头缝里,有一小片崭新的、深蓝色的碎布条!

这布条的颜色和质地……和娘的包头布很像,但更新!绝不是几十年前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里近期有人活动过!他们也是通过这个三角洞进出的?他们是谁?和带走娘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我蹲下身,在洞口下方的地面上仔细查看。

泥土有被踩踏压实的新鲜痕迹,而且不止一个人的脚印!脚印杂乱,通向洞内深处。

我钻进三角洞,在爬行通道里,也发现了拖拽物品留下的划痕,以及几点已经干涸发黑的、疑似油渍的斑点。

所有这些痕迹都表明,这个通往豹子段的秘密通道,至今仍被使用着!

娘的包头布在谷底,新的布条和脚印在洞口。这条隐秘的路径,像一条黑色的丝线,将过去的悲剧和现在的暗流串联了起来。

我退出三角洞,没有选择出去。我退回瀑布空腔,靠着岩壁坐下,望着轰鸣的水幕,心里翻江倒海。

证据越来越多了。一条从地下深处(可能还有别的入口)通往硫磺河山谷,再经由三角洞到达豹子段(进而可能通往大山岩)的隐秘路径,清晰地浮现出来。

而且,这条路上,近几十年来一直有人行走。

娘,你是不是就是被带着,走上了这条绝望的路?大哥打听到的“大山岩”,是不是就是这条路的终点之一?

下一次,我或许不该再钻洞了。

我该守在豹子段那个出口附近,看看那些“现在”使用这条通道的,到底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