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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洞里的干尸和那个血红的圈圈符,像两团鬼火,在我脑子里烧了十几天,白天黑夜都不得安生。

我不敢再轻易往那些看着就邪门的支洞里钻了。

可一闲下来,眼前就是爹咳得佝偻的背影和小弟望水沉默不语的样子。

这山肚子里的秘密,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不拔出来,我憋得慌,这个家也迟早要彻底散架。

我得回去。

回到那个三洞交汇的“大殿”去。上次被那祭坛吓破了胆,没敢细看。这回,我非得弄清楚,那三条地下河,汇到一处,到底流到哪儿去了?那水底下,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东西?

这一次,我准备得更足。

绳子接得老长,绕成一大盘背在背上。火把捆了十几根,还用麻袋装了十几个烧熟的红薯。镰刀磨得雪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再下到量角器洞,轻车熟路。穿过那条狭窄的裂缝,重新站在那个巨大地下空腔的边缘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墨黑色的地下湖依旧死寂,三条暗河无声地注入,水面上连个波纹都看不见。上面狗落洞和双胞洞的出口,像两张巨兽的黑嘴。

我深吸一口带着水腥和硫磺味的空气,开始沿着湖岸慢慢走。湖岸是乱石滩,石头被水冲刷得圆滑湿滑,很难走。我走得很慢,眼睛像篦子一样扫过每一寸水面和岩壁。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在靠近双胞洞出口下方的湖岸乱石堆里,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不是盒子,也不是布片。

那是一小片烂木头,半埋在碎石和淤泥里,只露出一个小角。我本来不会在意,可那木头的颜色和形状,让我心里一动。我用镰刀小心地把它撬出来。

是一块棺材板的一角!一面的木头已经泡得发黑腐烂,另一面的黑漆还在,但已经变淡且斑驳。我拿在手里,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这是哪个坟的棺材,竟然冲到这里来了。农村的坟不像城市,有个专属的地方,农村是到处都可以葬坟。

娘在失踪前念叨过,五十多岁了,该准备“老木”(棺材)了,但爹天天忙着他这辈子赖以赚钱的贩牛贩马的买卖,地里的活都很少有时间去干,还没来得及准备!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娘,这辈子付出了那么多,最后提的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没实现就失踪了!

哪家的祖坟这么不幸,棺材竟然都被冲出来了?这山洪也真够狠了。这可能是通过狗落洞或双胞洞吞进来,然后飘到这里的。

不对,薄刀地包坟就那么几座,并没有看到哪座坟倒塌,难道?难道这跟娘有关?

这是从别的地方别的暗道漂到这里?还是……还是娘失踪那天,她带着它?不对,她是去摘豆角,背的是麻袋,并没有这个东西。

难道,这山里还有别的入口,能通到这里?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把那烂木头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却像块烙铁烫着我的心。

继续往前探索。

绕过一片巨大的石笋林,眼前的景象让我再次屏住了呼吸。

在地下湖的对岸,岩壁不再是完整的,而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坍塌形成的豁口!豁口后面,不是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片幽蓝色的、朦朦胧胧的光晕!那光不刺眼,像夏天夜里坟地飘起的鬼火,静静地浮在那里,把后面的空间映照得一片诡异。

那是什么?

强烈的恐惧和更大的好奇心驱使着我。

我找到一处湖面较窄的地方,水看起来不算太深。我咬咬牙,把绳索拴在岸边石头上,另一头捆在腰上,试探着涉水过去。

水冰冷刺骨,没到大腿。水底是滑腻的淤泥和碎石。我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对岸,爬上了那个坍塌的豁口。

站在豁口边缘,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豁口后面,是一个比“三界洞”还要巨大得多的地下空间!而发出那片幽蓝色光晕的,竟然是……整片洞壁和洞顶!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或者矿物质,像一层活的、流动的毯子,覆盖了目光所及的所有岩石。蓝莹莹的光,让这个巨大的空间宛如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细小的、同样发着蓝光的孢子,像无数只微小的萤火虫在飞舞。

在这片幽冥般的蓝光映照下,我能清晰地看到,这个空间的中央,地下湖在此处变得异常宽阔,形成一个真正的地下海子。而海子的中央,竟然矗立着几根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石柱,像支撑着这片地下苍穹的擎天柱。石柱上,也覆盖着那种发光的苔藓,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在靠近湖岸的浅水区,蓝光照射下,水底似乎沉着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轮廓!像是……残破的木结构?甚至,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像是石磨盘的东西!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难道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或者,这里是一个被地下水淹没了的、古老的寨子遗址?

娘的失踪,和这个沉在水下的、可能存在过的古老地方,有没有关系?那个血红的圈圈符,是不是就来源于此?

我站在这个幽冥世界的入口,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山的肚子里,藏着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邃、恐怖得多。

我攥着那块棺材木的碎片,看着眼前蓝光粼粼的地下海和那些水下的模糊影子,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钻了出来:

娘,你真的……只是失踪了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走进了这片山腹的幽冥里,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