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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川连滚带爬地从后山老林那个吃人的地缝里挣出来,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草稞子里,浑身像刚被大雨浇透,冷汗把衣裳沾得紧贴在皮肉上。月亮毛乎乎的挂在天边,林子里黑黢黢的,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响,像有无数妖魔在跟着他。

他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往山下挪,直到看见自家那黑灯瞎火的房子轮廓,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肺管子像破风箱一样嘶啦作响。

脑子里,那个无声鬼市里红袄小女孩的拉扯、瓜皮帽老头被铁钎穿心的惨状、还有蓝衣腐烂女鬼那诡异的笑,像用烧红的烙铁烙上去一样,怎么也甩不掉。鬼……居然也会自相残杀?娘是不是也卷进了这种可怕的恩怨里?

这个念头像条毒蛇,钻进心里,盘踞不下。

他瘫在冰冷的院坝泥地上,望着天上那点可怜的月光,一夜没合眼。

接下来的几天,李望川像掉了魂。下地干活,锄头抡起来没几下就走神,眼神发直。他怕黑,更怕静。怕一闭上眼,就是那片死寂的鬼市和无数张凑过来的怪脸。

地上这个家,一直在苟延挣扎。

爹使出最后的力气,脊梁骨比以前更佝偻。有妹和望梁也在尽自己的能力,过早地承担起本该不属于他们的那份责任。这个家,没了娘,就像一艘行驶在江心的船没了舵。

李望川咬着牙,把对鬼市的恐惧,硬生生摁进肚里。

他得弄明白,娘的失踪,和这地底下一层比一层邪乎的玩意儿,到底有啥勾连。他想起望水,在贵阳工地上的望水。地上地下,得有个通气的人。

贵阳,二戈寨那片已经推平了的煤场、正在打地基的新工地上,望水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得再回去看看。

工地大得没边,几台高大的起重机像钢铁怪物,整天轰隆隆地响(我能感到脚下地面的震动)。望水干的,是高空作业,最危险的“架子工”,每天爬上爬下搭架子,风吹日晒,望水反而比拉煤巴时还黑。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工头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在工地最深处、靠近一片乱石坡的地方,用大型钻机在打夯,望水和黄安被派去清理钻出来的泥石。

钻机突突突的吼叫震得整个工地都在发抖,钻头啃噬岩石的剧烈响声,不停顺着脚底板直往上窜,虽然我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见,但那没完没了的震动却让人心慌意乱。突然,钻机声音猛地一变,从沉闷的轰鸣变成了刺耳的、像是刮到金属的尖啸!紧接着,机器猛地卡死,熄火了!

工头骂骂咧咧地跑过去。

操作钻机的工人一脸煞白,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对头!下面……下面好像是空的!还……还好像撞到啥硬东西了!”

工头凑到井口往下看,黑黢黢的,一股带着浓重腥味和铁锈味的冷气从下面涌上来。他啐了一口,指挥工人:“换小钻头,下去个人看看!清理干净!”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下。

工头眼睛一扫,盯住了正在旁边清理碎石的望水和黄安。“你!还有你!”他指着望水,“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弄干净了加二十块钱!”

望水心里一沉。

这井口冒上来的气,又腥又冷,让他想起我以前描述过的、地底下那些邪门洞窟的味道。但他没吭声,默默系好那根老旧的安全绳,拿起手电筒和一把短锹,踩着井壁的钢筋梯子,一步步往下去了。

井很深,越往下,那股腥冷气越重,光线越暗。

下了约莫七八米深,脚踩到了底。井底空间不大,到处是钻头带上的泥浆和碎石。望水用手电一照,心猛地一紧!

井壁一侧,被钻头撞开了一个脸盆大的窟窿!窟窿里面,黑黝黝的,似乎是一个大洞。

而就在那个窟窿边缘,散落着几片黑乎乎、已经锈蚀粘连在一起的金属片,上面似乎还刻着模糊的花纹!旁边,还有几根已经发黑、像是人骨的东西!

最让望水头皮发麻的是,他凑近那个窟窿,用手电往里一照——窟窿里面,根本不是土层,而是一个布满苔藓的、人工开凿的石头甬道!甬道深处,隐约可见几点幽幽的、绿油油的光在闪烁!一股更强烈的、带着腐朽和奇异香烛味的冷风,正从那个窟窿里呼呼地吹来!

这井底下……连着一个地洞?!

就在望水浑身冰凉,僵在原地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像有人用指甲在敲击他的头盖骨,从那个漆黑的窟窿深处传了出来!那声音……嗒……嗒……嗒……,缓慢,规律,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意,像在演奏某种鼓点音乐,又像是在……计数!

与此同时,望水感到腰间那根安全绳,猛地绷紧了一下,然后又松了!他抬头往上望,井口的光亮变得遥远而模糊,上面工头的吆喝声和其他动静,突然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死一样的寂静,一下子笼罩了整个井底!只有那从窟窿里传出的、直接敲在骨头上的“嗒嗒”声,越来越清晰!

上面的人……好像听不见?

望水魂飞魄散!他想起我说过,地底下有些东西,能直接钻到人脑子里!他拼命地拉扯安全绳,可绳子那头毫无反应!他想爬上去,但手脚发软,那钢筋梯子此刻看起来又滑又高,根本爬不上去!

嗒……嗒……嗒……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窟窿口!望水死死地盯着那个黑窟窿,手电光颤抖着照过去!隐约间,他似乎看到窟窿深处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形的轮廓,正站在那里,一下一下地,用一根长长的、像是骨头的东西,敲击着石壁!

是……是鬼?还是……“阴兵”?

望水吓得肝胆俱裂,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不再管那根没用的安全绳,手脚并用,像疯了一样往上爬!指甲在冰冷的钢筋上刮出血痕也感觉不到疼!

当他终于狼狈不堪地爬出井口,瘫倒在泥地上时,才发现井口周围空无一人!钻机停着,工具散落一地,工头和工友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黄昏的风,吹得工地上的碎纸屑翻飞。

黄安从不远处一个工棚后面跑出来,脸色惨白,一把拉起望水,声音发抖:“老弟!你可算上来了!刚才……刚才井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还带着怪叫!工头说邪性,带着人都跑了!你没事吧?”

望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理冲击导致的失语),只是死死地攥着黄安的胳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幽深的井,井口那个黑窟窿,像一只恶魔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地上打口井,都能挖通阴间路?

那“嗒嗒”的敲击声,到底是什么?

望川在地底下遇到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娘的失踪……

望水望着这片庞大、冰冷、正在吞噬一切的工地,第一次感到,地上地下的界限,原来如此模糊。危险,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