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申时,负责收卷的何教谕走到武松面前见他正酣睡,眉头一皱怒道:“你这后生,竟在考场呼呼大睡,简直辱没孔夫子大人。
口试时我见你不凡,还以为我县要出神童了,不料也是朽木一块。”说罢,收好试卷不再理会武松。
武松哑然失笑,摇头不语。他答完试卷见离收卷还有两个时辰,号房里又静得只剩笔尖摩挲声,便将考卷折好压在砚台下,手肘撑着桌沿,不曾想脑袋一歪竟睡着了。
走出号房,院外已是人声鼎沸,学子们三三两两聚着,或眉飞色舞谈着考题,或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哟,这不是武二郎吗?”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传来。
武松转头,见王成才正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见你在号房里睡了大半日,莫不是题都不会答,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周围学子闻声看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戏谑。
武松刚要开口,却见人群外有人挤了进来,是挑着炊饼担子的武大郎,他手里还攥着个温热的炊饼,快步走到武松身边:“二郎,饿了吧?先吃口饼!”
王成才见状,笑得更是得意:“武大郎,你这弟弟可真有本事,考场睡觉也算一桩奇事,怕是连‘怀古’二字都认不全,还想考功名?”
武大郎忙将炊饼塞到武松手里,抬头对着王成才拱了拱手,语气却很坚定:
“王公子这话不对,俺二郎连日熬夜看书,许是累着了才睡着。再说了,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俺炊饼卖得好,照样能养着他!”
武松咬了口炊饼,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拍了拍武大郎的胳膊,看向王成才时眼神沉了沉:
“考得如何,放榜便知,王公子与其在这嚼舌根,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是否能考中吧!另外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王成才被他看得一滞,又怕真惹恼了武松,只得悻悻地甩了甩折扇:“好,我倒要看看,你这睡出来的卷子能得几分!” 说罢,带着跟班悻悻走了。
四周的考生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武大郎还在念叨:“二郎你别往心里去,就算没考上,咱也不丢人……” 武松嚼着炊饼,笑着点头:“知道了哥哥,放心吧。”
“咱们回家!哥哥给你做顿好吃的,这段时间你备考甚是辛苦。”
“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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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评卷,县令李忠坐在正堂,师爷张智泊站立一旁,县丞李忠和教谕何大有分坐两侧,桌上都堆着厚厚的一叠考卷。
起初评的卷子多是平庸之作,有篇《山赋》只写了家乡的小山,格局太小;有首《怀古》诗满是套话,毫无新意。
李忠看得皱眉,随手将考卷推到一边:“咱们今年这清河县的童生,就这点水平?”
这时,县丞朱能似乎拿到了佳作,刚看两行便 “咦” 了一声,然后连忙起身拿着卷子走到李忠跟前边走还边向教谕何大有招手,示意一起过去看看:
“大人,您看这篇《山赋》。”
李忠接过试卷一看,见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 一句,先道:“写泰山?倒有胆量,就怕写砸了。”
可越往下看,他的眉头越舒展,读到 “峰峦如聚,凝玄黄之正气” 时,忍不住拍了下桌:“好一个‘玄黄正气’!这意境,哪像个童生写的?”
再看那首《怀古》诗,教谕何大有捻着胡须道:“‘楼船横雪渡,铁马逐风遒’,这两句有盛唐气象啊!尾联‘怀贤空扼腕,壮志寄江流’,忧而不颓,少年人有这般胸襟,难得!”
张智泊也点头:“这卷子字迹工整,韵脚丝毫不差,赋与诗都切题,且立意远超同辈,依我看,榜首非他莫属。”
李忠再翻考卷落款,见写着 “武松” 二字,愣了愣:“可是刚才那个魁梧的汉子?”
张智泊想起武大郎送的那点好处,忙道:“正是!听说他以前总是喜欢舞枪弄棍,
头段时间染了场风寒,病好后倒像开了窍,连日苦读,竟有这般才学。想来是祖上积德,开窍了!”
李忠哈哈大笑:“好!不拘一格降人才,就定他为榜首,你们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众人连忙道。
众人又批改完了试卷。定下了拟录取的20来人左右。
这20人都将获得儒生称号,拿到了科举的入场券。
科举起点为童子试,面向十五岁以下聪慧少年,由州府主持考核经义、诗赋。通过者获“童子科出身”称号,虽未入仕途,却能享特殊礼遇:可免地方杂役,直接入州府官学深造,优秀者还能被举荐至国子监,成为“贡生预备役”,跳过县、府两级常规考核,提前获得参加更高级别考试的资格。
童子试之后是乡试,每三年在各州府举行一次,又称“秋闱”。考生需先通过县、府两级预考,方可参与乡试。考试内容以儒家经典为主,兼考策论、诗赋。中试者称为“举人”,榜首为“解元”。举人已具备做官资格,可被授予县尉、主簿等基层官职;同时享有免税特权,家族可免部分徭役,还能受邀参与州府宴饮,跻身地方士绅阶层,获乡邻敬重。
乡试次年,举人们赴京城参加会试,由礼部主持,又称“春闱”,是科举进阶的关键一环。会试考题难度远超乡试,侧重经义阐释与治国策论,需考生兼具学识与见识。
通过者称为“贡士”,榜首为“会元”。贡士虽未最终定官,却已获朝廷厚待:往返京城的路费由官府补贴,在京期间可入住官方驿站,饮食起居由朝廷供给;同时获得“准进士”身份,可直接参加殿试,即便殿试失利,也能被授予“同进士出身”,优先补授地方官职,无需再经地方考核。
会试之后,贡士需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考场设于皇宫大殿,又称“廷试”,是科举的最高阶段。殿试不黜落考生,仅按成绩排名,核心考核策论,聚焦治国理政、民生利弊等现实问题,考验考生的应变能力与政治见解。
殿试结果又分三等:
- 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堪称科举巅峰荣耀;
- 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
- 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
殿试及第者统称“进士”,待遇远超此前阶段:状元可直接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跻身朝廷核心人才储备库;
二、三甲进士可通过“吏部铨选”,授予京官或地方要职,起步官职普遍高于举人;所有进士均获“免差役、减赋税”的终身特权,家族可获朝廷表彰,祖坟立碑、门楣题字,彰显荣耀;此外,皇帝会亲赐“琼林宴”,与新科进士共宴,场面盛大,成为天下士人艳羡的盛事。
你看范进,60岁了还是童生,老秀才,一旦通过考试,成为举人,那就是老爷。
有人送钱、有人送田产、有人送奴仆、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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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放榜日,县衙前的青石广场早挤得水泄不通。朱红漆木榜挂在老槐树下,墨迹未干,围在最前面的学子们踮着脚,手指在榜上逐字划过,嘴里念念有词。每当有人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都不由得激动大喊:“我中了,我中了。”
武大郎挑着空炊饼担子,挤在人群后急得直冒汗,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喊 “榜首武松”,他猛地蹦起来,也不管担子歪了,扯着嗓子喊:“二郎!二郎!你中第一了!”
武松刚挤到榜前,就被几个同场考试的学子围了上来。穿蓝布长衫的李三郎拍着他的肩膀笑:“武兄真是厉害!考前我见你在号房睡觉,还以为你要弃考,没想到竟拿了榜首,这才是真本事!”
旁边穿素色短褂的赵小乙也拱手:“武兄的《山赋》和《怀古》诗,昨日我听教谕们议论,说有盛唐风骨,将来定能中举!”
周围学子纷纷附和,有递水的,有邀着日后一起讨教学问的,连之前瞧不上武松的几个富家子弟,也凑过来笑脸相迎。武松一一拱手道谢,目光扫过木榜,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在榜首,心里也松了口气 —— 总算没辜负哥哥的苦心。
王成才盯着榜单上 “武松” 两个字,脸色惨白如纸。他身边的跟班小声道:“公子,这…… 这武松真考上了,还拿了第一……” 王成才咬着牙,半晌才憋出一句:“不可能!他肯定作弊了!” 可周围学子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朝着他喊:“王公子,你之前说的赌约,还算不算数啊?” 王成才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 他哪里敢认,只是心里却莫名发慌,总觉得这武二郎,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诸位学子静一静!”
一声洪亮的嗓音传来,人群瞬间安静。只见县学的何教谕穿着藏青官服,手里拿着名册,缓步走到木榜前。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武松身上,朗声道:“本次县学考试录取前二十名,榜首武松,第二名赵小乙……第二十名王成才。”
念完名单,他顿了顿,又道:“录取的学子,十日之后需携带笔墨纸砚与三两束修,到清河书院报到。届时会分设经义、诗赋两堂,望诸位好生准备,莫要误了时辰。”
武松上前一步,拱手道:“敢问何教谕,报到当日可有其他需注意之事?”
何教谕见时武松,点头笑道:“只需按时到院即可,书院会统一安排住宿。你是榜首,开学那日,院长还想亲自与你聊聊你的答卷呢。”
周围又是一阵羡慕的议论声,武大郎在后面听得眉开眼笑,悄悄拽了拽武松的衣角:“二郎,咱回家,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武松笑着点头,跟众学子道别后,跟着哥哥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