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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于这座由最廉价黄阶青竹搭建、却承载着天一宗万年传承与沉重历史的藏书阁中。

林珺然心中那点因环境简陋而生的些许嫌弃,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敬意。

竹楼简朴,甚至有些寒酸,但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那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竹简边缘,那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墨香与竹香。

无不昭示着这里才是天一宗真正的底蕴所在。

她不再像初来时那般走马观花,而是真正静下心来,澄澈的目光在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架间缓缓扫过。

除了几枚关乎天一宗修行根本、必须了解的基础功法玉简被她郑重其事地收入囊中外。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那些记载着奇闻异事、上古传说、地理风物、宗门秘辛,乃至一些偏门技艺的杂谈类书籍所吸引。

这些在正统修士眼中或许被视为不务正业、旁门左道的书籍,恰恰是林珺然这位外来者快速了解这个世界深层背景、风土人情、势力分布,乃至发掘潜在机缘和漏洞的绝佳途径。

她甚至还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出了一本兽皮封面、纸张泛黄却保存完好的厚重典籍——

《天材地宝录》。

虽然版本看起来颇为古老,可能有些信息已经过时或未被更新。

但对于初来乍到、急需补充此界常识的林珺然而言,价值远超许多华而不实的高阶功法。

她小心翼翼地将选中的几本最具代表性的书籍和卷轴从书架上取出,又从储物手镯中取出几枚质地纯净的空白玉简。

指尖灵力流转,娴熟地施展最基础的拓印术法。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向一直耐心陪伴在侧的大师兄君见痕。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声音比平时更小了一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恳求的意味,小声问道:

“大师兄,我……我等会儿选完书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雇佣你们几天?”

君见痕闻言,脸上温和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加柔和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兄长对幼妹般的自然宠溺与维护:

“当然可以。小师妹有事,师兄师姐们出手相助乃是分内之事,何须谈什么雇佣?太过见外了。”

“只要小师妹你开口,我们亦是义不容辞,随时听候差遣。谁让你是我们天一宗的小师妹呢?”

在他那被宗门责任与师长教诲塑造的认知里,照顾、保护、乃至满足师弟师妹的合理要求,是天经地义的责任,是融入骨血的本能。

林珺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那可不行!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付出劳动,获得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可是立志要成为你们长期、稳定、且绝对出手阔绰的大老板呢~”

语气虽然俏皮活泼,但那双清澈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充满了毋庸置疑的认真与执着。

君见痕被她这番一本正经的老板论逗得唇角弧度更深,刚想再温言劝说两句。

然而,他话未出口,异变陡生。

只见一旁原本安静得像个小透明、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四师兄路随安,猛地一个箭步,以近乎瞬移的速度从书架阴影处窜了上来。

动作之迅猛,甚至带起了一阵小型风旋。

他努力挺直了那总是因性格内向而习惯性微含的背脊,双手抱拳,对着林珺然像模像样地、极其标准而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幅度之大,几乎要弯成九十度。

再抬头时,脸上已堆满了极力表现的笑容,声音洪亮得在这安静的藏书阁内甚至产生了回音:

“小的路随安,先行谢过林大老板的赏识与提携!大老板但有差遣,尽管吩咐!愿为大老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架势,那语气,那恨不得立刻表忠心的迫切模样。

活脱脱就是凡间戏文里那些遇到了位尊多金、慷慨仁慈的明主,急于抓住机会、一步登天的家臣门客。

“噗嗤——”

林珺然被他这夸张至极、与平日那腼腆内向、说话都容易脸红形象截然不同的举动,逗得直接笑出了声。

她这个四师兄啊,本质明明是个深度社恐i人,内心敏感细腻,在人多的地方甚至会下意识地往师兄师姐身后缩。

可偏偏,对灵石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到极致的渴望。

为了赚取灵石,他竟能硬生生逼着自己,压制住骨子里的羞涩与不安,爆发出如此惊人的e人潜力。

待笑声渐渐平息,林珺然清了清嗓子,敛去几分玩笑神色,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卷轴。

她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在身前相对宽敞的空地上缓缓展开,对君见痕和路随安说道:

“大师兄,四师兄,你们看,这就是我初步构想的云都山远景。要实现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需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尤其是前期的基础建设阶段,少不了要干些凿山开路、挖坑引流、搬运土石、种植灵木之类的体力活。”

“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她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反应,然后又道:

“如果两位师兄愿意接下这个长期的工程呢,我们就按天结算灵石,清晰明了。”

“考虑到四师兄你现在的修为是筑基后期,我每天支付你五块中品灵石。”

“若是四师兄你日后勤加修炼,成功结丹,顺利晋升金丹期,那么你的日薪就与二师姐、三师兄他们看齐,同样涨到十块中品灵石一天。”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君见痕,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动人,带着点商量和尊重的口吻:

“大师兄你呢,是元婴中期的大修士,修为高深,身份尊贵,无论是掌控力还是效率都远非我等可比。”

“这酬劳自然要更能匹配你的身份和付出,更贵那么一点点。一天一块上品灵石,这个价格,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格,若是放在外界,专门去雇佣一位元婴修士进行这种土木工程,或许不算最顶尖的报价。

但对于一个长期、稳定、安全、且无需冒生命风险的项目而言,绝对是堪称天价。

尤其是对于一直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习惯了贱卖自己的路随安而言,一天五块中品灵石,这简直是一笔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巨款。

要知道,他以前跟着师兄师姐出去当添头。

运气好时一年到头,分到手的全部收入,折合成中品灵石,可能都凑不够五块。

林珺然那清晰而充满诱惑力的话音,刚刚落下——

“小师妹——!!!”

只见路随安双眼瞬间瞪得如同铜铃,瞳孔中仿佛有无数灵石在疯狂地闪烁、跳跃、飞舞。

他整个人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得头晕目眩,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什么内向害羞,什么腼腆文静,什么社交恐惧症,在这一刻,统统被这巨大的幸福冲击得粉碎,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饿虎扑食……

不,是激动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猛地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一把将站在他面前、尚未反应过来的林珺然给紧紧地抱住了。

“从今以后!我,路随安!我的剑!我的命!我的一切!都将为你而出!为你而战!”

“林大老板!你就是我路随安此生唯一的明灯!指路的星辰!再生父母!!!”

他仰着头,声嘶力竭的呐喊。

抱着林珺然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证明自己的忠诚与狂喜。

“唔……!”

林珺然猝不及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热情的拥抱勒得眼前一黑。

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她这具身体虽然经过《太乙玄清真诀》的初步淬炼,比普通凡人强韧许多。

但毕竟只是练气期的底子,哪里扛得住一个筑基后期、且是剑修出身的路随安在情绪极度激动之下、忘情而发的蛮力拥抱?

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被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眼前金星乱冒,视野都开始模糊发黑。

“路随安!立刻松手!”

一旁的君见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微变。

眼见小师妹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浮现出痛苦之色。

他立刻上前,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不容置疑。

同时修长有力的手指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路随安的手臂关节,巧妙运用柔劲一拨一卸,强行分开了那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小师妹的双臂。

将可怜兮兮、几乎快要窒息的小师妹从这致命的拥抱中解救了出来。

林珺然一获得自由,立刻捂着仿佛要炸开的胸口,踉踉跄跄地连着向后倒退了四五步。

直到脊背“砰”地一声轻响,抵住了一个青竹书架,才勉强稳住惊魂未定的身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离水的鱼儿,白皙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抬起一只尚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那个还沉浸在巨大狂喜与激动中、眼神迷离、兀自傻笑的路随安。

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强烈后怕和一丝身为雇主的坚决:

“四师兄!你……你冷静点!立刻!马上!鉴于你刚才极其危险、严重威胁到雇主——”

“也就是本老板我——人身安全的鲁莽行为!”

“我决定,必须对你的日薪进行严厉的、处罚性的下调!从原来约定的每天五块中品灵石,降为……降为每天三块中品灵石!”

“啊——!!!!!”

如同被一道蓄势已久的九霄玄雷精准无比地劈中了天灵盖!

路随安脸上那灿烂如同菊花的狂喜笑容,在听到三块中品灵石这六个字的瞬间,彻底凝固、僵硬。

然后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寸寸碎裂,片片剥落。

他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叫。

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猛地一个踉跄,软绵绵地朝着地面瘫软下去。

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身旁的书架,才没有直接摔个五体投地。

“三块……三块……”

“……两块……整整两块中品灵石啊……就这么……没了……”

君见痕站在一旁,看着四师弟这副如丧考妣的惨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已预料到会如此。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又往旁边挪远了两步,与路随安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差不多可以了,随安。收敛些,你方才的举动,确实吓到小师妹了。”

“大师兄!”

路随安猛地抬起头,一双原本还算清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我一想到……一想到我仅仅是因为一时情难自禁,过于激动,不小心惹了小师妹生气……”

“而被硬生生扣掉的那两块中品灵石……它们原本……它们原本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啊!!!”

他越说越激动,用力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的心……我的心好痛!痛得难以呼吸!痛得快要死掉了!两块中品灵石……”

“那得是我以前辛辛苦苦、给人当牛做马、看人脸色多久……才能勉强赚到的啊……呜呜……”

他说到动情处,竟然真的开始哽咽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顺着脸颊滑下。

那副悲痛欲绝、如丧至亲的模样,当真是闻者无不心生戚戚,见者难免为之动容。

一旁的君见痕,原本还想再斥责路随安几句,让他注意仪态,莫要再惊吓到刚刚平复下来的小师妹。

但此刻,听着路随安那字字泣血、句句含泪、饱含真情实感的哭诉。

他也不由自主地、无法控制地联想到了自己过去那一百多年堪称屈辱的贱卖生涯——

那无数个本该属于他、属于二师妹、三师弟,却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如同流水般悄然汇入他人囊中的。

何止是五十块、一百块中品灵石?

他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偏过头,不忍再看路随安那副涕泪横流的惨状。

君见痕抬起那宽大的衣袖,动作看似优雅从容、不动声色地掩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只有从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中,才能窥见他内心同样翻涌的不平静:

“好了……随安,别说了……”

他轻声阻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再说下去……

他的心,那早已被现实磨砺得坚韧无比的道心。

恐怕也要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四师弟那夸张的哭诉声,一起隐隐作痛,一起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