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返家的路上,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苏茶还是没忍住,侧身压低声音给姜妍发了段语音:
“姜姜,重点查一下‘创艺评测’这家公司。特别留意他们和‘星耀’之间有没有明里暗里的关联,还有当初合作时,具体哪些人经手过我们的核心评估材料。”
驾驶座上,陆沉舟从后视镜中瞥见她微蹙的眉心与凝视手机屏幕时专注的侧脸。
他原本因今夜惊喜圆满而舒展的眉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却未言语,只是伸手将车内流淌的钢琴曲音量又调低了两格。
到家时,夜色已浓。育儿嫂早已将玩累熟睡的珩珩和曲曲妥帖安顿。陆沉舟揽着苏茶的肩踏上楼梯,回到卧室。
暖黄壁灯的光晕里,她颈间那枚音符与星辰缠绕的吊坠流转着细碎的辉光。他低头,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落在她额间,嗓音带着夜色浸染后的微哑与满足:“今晚,把别的事都先放下。”
苏茶仰脸对他漾开一个笑,心底那缕因信息而生的疑虑却仍盘旋未散。
依偎进他怀里,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机光滑的边缘。
陆沉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分神。他眸色微沉,伸手轻轻将她掌中的手机抽走,放到远处床头柜上,随即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深邃的眼眸。
“陆太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醇厚如陈酿,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以及一丝因被忽视而生的、极难察觉的不满,“今晚,你的注意力,是不是该完完整整地属于你的丈夫?”
苏茶望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微怔的自己,以及瞳孔深处跃动着的、再熟悉不过的炽热火焰,脸颊微微发烫,终于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暂时驱散。
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唇,以行动回应他无声的“抗议”。
……
翌日清晨,秋日澄澈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洒落一片斑驳而温柔的光影。
生物钟准时将苏茶唤醒,身侧的陆沉舟仍在沉睡,一只手臂占有性地环在她的腰间。
静静凝视他沉睡中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忆起昨夜他难得流露的、带着孩子气般的霸道,唇角不自觉弯起一抹温软的弧度。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臂挪开,起身洗漱。换上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脚步轻悄地走出卧室,先拐去婴儿房探看。
珩珩与曲曲都还在酣睡,小脸恬静安然。她微微一笑,转身下楼,走向弥漫着晨间气息的厨房。
清晨的厨房正氤氲着令人心安的气息——面包烘烤后特有的焦香,与现磨咖啡醇厚的气味交织融合。
苏茶系上素色围裙,熟练地准备着早餐:煎得边缘微焦、蛋黄圆润的太阳蛋,烤至金黄酥脆的吐司片,色彩明快的新鲜水果沙拉,还有陆沉舟惯常饮用的黑咖啡,以及为自己准备的一杯温牛奶。
正当她哼着轻快的小调,将餐盘逐一摆上铺着亚麻桌布的餐桌时,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抬眸,便看见陆沉舟抱着刚刚睡醒、犹带惺忪睡意的曲步下楼梯。小家伙软软地趴在爸爸宽阔的肩头,小手揉着迷蒙的眼睛,嘴里发出含混可爱的“咿呀”声。
“醒了?”苏茶含笑迎上前,接过女儿,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我们曲曲小姐睡得好不好呀?”
曲曲嗅到妈妈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依赖地朝她怀里拱了拱,小脑袋撒娇般地蹭了蹭。
陆沉舟行至餐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清水,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掠过料理台边缘——苏茶的手机屏幕仍亮着,停留在与姜妍的对话界面。他眸光微动,却未置一词,转身去婴儿房将也已醒来的珩珩稳稳抱出。
珩珩显然比妹妹更为清醒,被爸爸安置在特制的儿童餐椅中后,便睁着一双乌溜溜、清亮有神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随着妈妈在厨房与餐厅间忙碌的身影,小嘴里不时发出“啊、啊”的短促音节,仿佛在表达对早餐的殷切期待。
苏茶将曲曲也放入另一张餐椅,开始耐心地喂食两个宝贝专为他们准备的、温度恰好的营养米糊。
曲曲吃得急切,小手还不安分地试图去抓勺柄;珩珩则慢条斯理,每一口都细细品味,吃得认真而专注。
陆沉舟坐在主位,一面啜饮着醇香的黑咖啡,一面静静凝视着这幅画面。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为妻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妻子温言软语的哄劝,女儿咿咿呀呀的稚嫩回应,儿子偶尔满足的轻哼,交织着空气中食物暖融的香气……共同谱写成了一幅平凡日常却动人心扉的家庭晨光画卷。
这一刻,昨夜极致的浪漫与激情悄然褪色,沉淀下来的,是这般琐碎而真实的温暖浸润。这大抵便是幸福最朴素、却也最坚实的模样。
然而,这温馨宁谧的氛围,很快被苏茶手机上再次响起的提示音打破——是姜妍发来了关于“创艺评测”的初步调查回复。苏茶正俯身为珩珩擦拭嘴角,闻声下意识地瞥向屏幕。
陆沉舟放下手中的骨瓷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桌面轻触,发出清脆的微响。
他起身,走至苏茶身侧,极其自然地自她手中接过温热的湿巾,继续为儿子擦拭,同时向闻声走来的育儿嫂颔首:“刘嫂,麻烦您照看孩子们用早餐。”
旋即,他转向苏茶,伸手径直取走了她搁在台面上的手机。苏茶一怔,抬眸望向他。
陆沉舟迎着她的目光,眼眸深邃如潭,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榷的意味:“先用早餐。”
他当着她的面,将手机举至唇边,对着麦克风清晰地说道:“姜妍,我是陆沉舟。若有要事,请于上午十时后再联系她。”语毕,不等彼端回应,便利落地按熄屏幕,将手机反扣于远处酒柜之上。
“沉舟……”苏茶面颊微赧,尤其瞥见一旁的刘嫂忍笑低头照料曲曲的模样。
陆沉舟却恍若未见她的窘态,走回她身边,长臂一伸,竟直接将她打横抱离地面!
“呀!”苏茶低呼一声,下意识揽紧他的脖颈,“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孩子们都看着呢!”她脸颊瞬间飞上红霞。
珩珩和曲曲果然被这动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停下动作,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追随着父母。曲曲甚至兴奋地拍起了小巴掌。
陆沉舟抱着她,转身便向楼上走去,步履稳健,低沉的嗓音裹着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
“昨夜我便说过,今日你归我。看来陆太太并未记在心上,还在思忖旁的事务。”他语气中,那份因工作“争宠”而生的不悦与霸道,此刻显露无遗,“是否需要我好好地、再提醒你一次,此刻谁才是最该占据你全部心神的人?”
“陆沉舟!现在是大清早!而且……刘嫂她们还在呢……”苏茶又羞又急,轻捶他肩头,声音压得极低。
“所以,我们回房。”陆沉舟抱着她踏上楼梯,步履未停,语气里掺入一丝恶劣的笑意,“放心,刘嫂知晓分寸。”
苏茶被他抱回卧室,房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带上。
他将她置于柔软床榻,随即俯身逼近,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全然笼于自己的气息与身影之下。晨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汹涌,紧紧锁住她。
“现在,”他低下头,鼻尖几乎与她相触,嗓音沙哑而充满蛊惑,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你的眼眸,只能映出我的模样。你的思绪,只能萦绕关于我的念想。”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地封缄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未及出口的抗议尽数吞没。
这个吻不同于纪念日之夜的温柔缱绻,而是带着些许惩戒意味的、宣示主权般的炽烈,攻城略地,不容退避。
苏茶起初仍因羞涩与门外可能存在的“观众”而微微挣动,但很快便在他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与不容置疑的攻势下软化下来,手臂环上他的颈项,开始青涩而诚挚地回应。
一吻方休,两人气息皆有些不稳。陆沉舟额头轻抵着她的,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与嫣红如霞的脸颊,眼底的占有欲渐次消退,转而化为更为深沉的柔情。
他拇指指腹轻柔抚过她微肿的唇瓣,低声道:“‘茶社’的事务紧要,我明白。但我们的家,我们彼此,分量更重。我并非阻你投身事业,只是不愿它无时无刻侵占你所有心神,尤其是在……”他略作停顿,“本应全然属于你我的时候。”
苏茶听出了他话语深处隐藏的、那一丝因被忽略而生的、近乎委屈的孩子气,心尖霎时软得无以复加。
她抬手,轻抚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嗓音仍带着些许微喘:“是我不好……只是有些放心不下。”
“有何可忧?”陆沉舟顺势侧身躺下,将她揽入怀中,手指绕着她柔顺的发丝把玩,“有我在。那家什么评测公司,若你心存疑虑,交由我去查明便是。”
“不必,”苏茶在他怀中轻轻摇头,“这是‘茶社’内部管理可能存在的疏漏,我想先自行理清。况且,你亦有你的事务需费心。”她不愿事事倚赖于他,尤其是在属于她自己的事业疆域。
陆沉舟静默片刻,知晓这是她的坚持,亦是她的成长印记。他收紧环抱她的手臂,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依你。但需应允我,勿令自己过度劳累。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告知我。”
“嗯。”苏茶在他怀中安心地应声。两人便这般静静相拥了片刻,聆听着彼此的心跳,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孩子们被刘嫂逗弄时发出的清脆欢笑声。
过了一会儿,苏茶轻轻推了推他:“该起身了。孩子们还在楼下呢。”
陆沉舟带着些许不情愿松开了手,又在她唇上偷得一吻,方才慢条斯理地起身。两人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襟下楼时,刘嫂已带着用完早餐的珩珩与曲曲在客厅柔软的游戏垫上玩耍。
见他们下来,刘嫂神色如常,眼中却漾着善意的了然笑意:“先生,太太,早餐已为您二位重新温过。”
苏茶面上刚褪去的热度又隐隐回升,强作镇定地道了谢。陆沉舟倒是坦然自若,牵起她的手在餐桌旁落座,开始悠然享用这份略微迟来的晨间美味。
晨光依旧明媚和煦,家庭的协奏曲在短暂的小插曲过后,继续流淌着温馨平和的旋律。苏茶小口吃着吐司,目光偶尔飘向酒柜上那部屏幕朝下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