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宁看着儿子,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无法动摇季思寒分毫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更有主见,心思缜密,一旦认定的事情,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在极度的焦虑和混乱中,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身影,像零碎的拼图,拼凑出季家与裴家之间更为复杂纠葛的关系网,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儿子此刻所处的、近乎孤军奋战的险境。
裴司蘅……裴雪蘅的那个亲哥哥。
白攸宁对裴司蘅的印象不深,只记得那是个气质冷峻、眼神锐利、存在感极强的年轻人,与裴雪蘅的温婉截然不同。
奇怪的是,这对亲兄妹的关系似乎非常疏离,同在裴家,却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但白攸宁隐约听说过,裴司蘅似乎……对她的小女儿季思妤有意。
想到季思妤,白攸宁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无奈。
季思妤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季家这几辈里唯一的女孩,从小被宠着长大,性格活泼烂漫,像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今年刚满十八岁,对情爱之事还懵懵懂懂,一心只想着探索世界。
也不知道裴司蘅是何时、因何对季思妤上了心,但那孩子显然被裴司蘅那过于强势冷峻的气场吓到了,为了躲他,近几年基本不回枫江,常年借口游学、参加夏令营,待在国外。
季鹤卿对这个唯一的孙女倒是格外宽容,觉得她年纪还小,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并未过多干涉,也暂时没有将她作为联姻筹码的打算。
这也使得季思妤成了季家年轻一辈中,目前唯一一个还能享有相对自由的人。
而她的另一个儿子,季墨宸,则与兄妹都不同。
季墨宸生性温润如玉,喜好书画音乐,对商业权力毫无兴趣,颇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淡泊。
或许是因为这一代已经出了一个能力出众、足以扛起家族重任的季思寒,季鹤卿对这个小孙子并未施加太多压力,由着他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即可。
季墨宸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安然处在家族纷争的边缘。
可季思寒呢?
白攸宁的目光重新落回大儿子身上,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无力感。
季思寒是长子长孙,从小就被季鹤卿寄予厚望,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他生性凉薄,清冷疏离,不像季墨宸那样温润可亲,也不像季思妤那样天真烂漫。
他就像一柄精心淬炼的宝剑,锋芒毕露,能力出众,却也注定要承担最沉重的责任,面对最残酷的争斗。
季家的未来,季氏的商业帝国,几乎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也正因如此,季鹤卿绝不允许他在婚姻大事上有任何“任性”和“差错”。
与裴家的联姻,不仅仅是强强联合,更关乎季家未来几十年的战略布局。
在季鹤卿眼中,这盘棋局里,季思寒是最关键的那颗棋子,必须落在最精准的位置上,不容有失。
而现在,季思寒却想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亲手打乱这盘棋!
白攸宁仿佛已经看到了季鹤卿震怒的模样,看到了季家内部可能掀起的惊涛骇浪,看到了那个叫温清凝的女孩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而她,这个怯懦了半辈子的母亲,除了偷偷流泪和无力地劝说,竟什么也做不了!
她保护不了季思妤远离裴司蘅的注目,也改变不了季墨宸淡泊的性子,更无法为季思寒扛起家族的重担,甚至……连支持他追求真爱的勇气都没有。
“思寒……”
白攸宁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最终只是无力地喃喃道:“你……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啊……母亲……母亲帮不了你什么……”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苍白无力,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苍白无力的提醒和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祈祷了。
在这场以家族利益为名的巨大漩涡中,她的大儿子,正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整个家族的意志和不可预测的未来。
而作为母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如刀绞。
季思寒看着母亲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无力,心中亦是一片晦暗。
他明白母亲的担忧,也清楚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有多么艰难。
他伸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母亲,别担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从决定和温清凝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强大到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场硬仗,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