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放下了自己对于佛的执念,正视自己的心。
西行百万里,取得无上真佛至经,本有机会做那个天下的佛首,参禅至深处,已然无禅可参,故佛号,无禅!
“好一个,既然有她,天下无禅。”
雾气化剑,卷动万里,天河瀑布,镇压而落。
如果没有沈铭。
他或许就是天下第一。
沈铭当归之日,甚至也无法与之相敌,他曾有无数次机会能够将沈铭斩杀。
但是,因为一个女子。
最后选择,归隐雾中。
从此,不晓世事。
一心参禅。
可那时起,他却已然无禅可参。
今日,放弃佛道,只为阻拦沈铭。
可也因此,化身为佛。
天河瀑布与雾剑交织,这里,没有狂风骤雨,没有电闪雷鸣。
唯独,只有一阵阵佛光。
还有那,昙花一现的璀璨星河。
他不知道,能够阻拦沈铭多久,只是,他知道,再坚持一会,轮回盘,就安全了……
“时间法则,空间法则……”沈铭感受到,在无禅身上传来了两种法则的波动,甚至于,不必他要差,还更胜一筹。
沈铭顿时明白了,他只是在送轮回盘走,若是今日让他将其送走,恐怕再找回来,就难比登天。
世界万千,仅仅在这个世界,就追寻百年,若是传出域外,又要追寻多少时光?
沈铭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剑之本源……”
刹那之间,沈铭猛然睁开双眼。
一剑凌尘。
没有繁琐复杂的剑势,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意,更没有那纵横百万里,霜寒十九洲的剑气,唯有平平无奇的一个前刺。
那最基本的,剑道基本功。
那个沈铭几百年反复重复的动作。
简简单单的前刺。
却,让整个世界,黯然失色。
无禅笑了。
苍白而绝望的笑意,他一定会死,但是,他清楚,她活下来了……
在无禅释怀的笑意之中。
沈铭知道,已经晚了,无禅已经将轮回盘送走了,他该如何去寻……
“这就是天意吗?”
“我不甘啊!”剑,划破长空,直奔那数丈高的三面佛而去。
此时此刻。
三面佛已然放弃抵抗,天河瀑布化为天水,挥洒天地之间,六臂合十。
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空气一阵肃静。
沈铭的剑。
停在了无禅身前。
那没有到来的死亡,让无禅略有些错愕的睁开了双眼。
笑颜如花的少女,张开双臂,拦在了那里。
沈铭的剑,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我跟你走……”少女的轻言轻语,刺痛着无禅的心。
“回来做什么?”
无禅苦涩的笑着。
“谢谢你……但,那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呀……我该回去了。”少女转过身,依偎在那佛陀的脚下,两行泪珠滑落。
她抓着白色的禅衣,爬到了无禅的腿上。
与那尊巨大的三面佛相比,少女实在小的可怜。
她依偎在怀中,享受这最后片刻的温存。
“如果我可以早些放下佛道,或许,你会更快乐一些吧……”无禅已然明白,轮回盘自己选择回来,那么他做再多,也没有用了……
“谢谢你……”少女已然哭的泣不成声。
“沈公子,我跟你走,请,放过他……”
沈铭看着无禅,又看了看少女,慢慢的转过身,轻声低喃。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无禅楞在了那里。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随后他轻轻的低下头。
“原来……如此……”
这天地,变了。
那雾气,渐渐演变成了一副画卷。
那是无数年前的冥府之中,漫山遍野绽放的曼珠沙华,轻轻的摇曳着。
在轮回盘的身边,有一株雪白的花。
立在那里……
“花呀花,你说,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着要去外面呢,这里不好吗?”
雪白的花,想要表达什么。
可是,他没有办法说话……
只是这样静静的观望。
三生石,至少可以通过别人的经历,看到外面的世界,凡尘种种。
但是轮回盘,却只能够去在脑海中想象。
“在等上百年,我就可以化身为人了……倒时候,我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轮回盘兴奋的说着……
可是,突然有一天。
冥府的法则崩坏,一切破碎。
那即将化形的轮回盘,修炼了无数年的灵智,瞬间支离破碎。
“我……我已经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我快要消失了……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就由你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轮回盘在最后一刻,将所剩不多的修炼了无尽岁月的道行,传给了那朵雪白的花。
千年之后。
白色的花,化为人身。
他看着支离破碎的冥府,还有,那身旁的轮回盘,有些孤寂的离开了。
繁华喧嚣的尘世。
也难以,侵蚀他那颗落寞的心。
他见到了佛。
“我想要复活她……”
佛没有言语。
他跪在佛的面前,一跪,就是三千年。
“值得吗?”
终于,佛开口问道。
“值得。”
“只要能够复活她,怎样都值得。”
“复活她又如何,她不会记得你,你也,不会记得她,值得吗?”
“值得!”
坚定的回答,没有一丝丝的疑惑。
“好。”
下一刻。
佛剥夺了她给他的灵智,回馈到了轮回盘的身上,在那一刻,轮回盘得此复生,却失去了,对于那朵花的记忆。
而他,再次化为白花,于佛前参悟。
“三千年后,你可化身为人,在这三千年里,你不可见她,他也不可见你,可愿意等?”
“愿意。”
“愿众生步入佛门,不理世俗。”
“三千年后,你会失去他所有的记忆,那时候,你会彻底忘了他,他也不会记得你,陌路相逢,真的值得吗?”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面于佛前,三千年。
那朵白花,化身为人。
入凡尘悟道。
参至无禅可参,佛号……无禅。
过往种种,在画卷中闪过,无禅释然了,他就是那朵白色的花……而轮回盘已经是哭至泪干,留下了血泪。
曾经的记忆。
找了回来。
只是刚刚相知,就要分别。
“我……走了。”
轮回盘轻轻的站起身,踩在他的手上,被他托起,轻轻的捧主无禅的脸,吻了下去。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可是如今,我负了如来,负了卿。”在轮回盘准备跟随沈铭而去的那一刻,无禅却拉住了他。
仰望苍穹。
高声立喝。
“贫僧立誓,愿为天道佛道,再修三千年,只求苍天有眼,我佛心生怜。”
“我愿替她,孤寂千年!”
下一刻。
天门开,万千法则,犹如银丝,缠绕在无禅的身上。
沈铭猛然回头。
他这是……
无尽交织的法则,犹如蝉衣,将无禅封锁。
“不要!”
轮回盘绝望的哀嚎着,沈铭伸出手,将轮回盘拉在一旁。
低下了头。
万年修行,只求再见……
无禅,求天地开眼,化身轮回盘……
值得吗?
值得!
天地之间,一声虚无缥缈的叹息。
沈铭见此情景,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头望向少女。
“我问你,可愿等他三千年?”
少女潸然泪下。
“我愿!”
沈铭点了点头。
“若,我能归来,三千年后,替他化身。”
言罢。
沈铭一只手抓着已然化为轮回盘的无禅,踏前一步,雾气散尽。
原来,这里,就是冥府之中……
那雾气离散之后,漏出了原本的模样,原来,那扇门,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沈铭深吸一口气。
轮回盘,归位!
下一刻。
沈铭双手交织,扯动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重新建立冥府秩序,一切归元合一。
他知道,仅仅只剩下最后一步。
沈铭走到了三生石面前,轻轻的叹息了一句。
“人生,哪能圆满……”随后,仰头,望向苍穹。
修炼一途,又何时有圆满之说,沈铭沉下双臂,下一刻,沈铭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卸去了全身修为。
张开双臂。
慢慢,飞升入天。
他穿过了天际。
横行在宇宙之中,慢慢漂浮,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他见到了宇宙的尽头……
在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跨越屏障,沈铭,沈铭,终于见到了天道!
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有两个人,盘坐在那里。
手中提着千丝万缕的银线,沈铭低下头,在这片黑暗之下,是无尽的星辰,他们两个人手中的银线,落在这些星辰之上,又透过星辰控制着每一个人。
所有人,不过是他们两人的提线木偶。
其中一个是天道。
另一个,则是禁断仙帝。
两个人,操持着手中的银线,相互对弈。
沈铭轻轻的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
他有些无言,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是这样一番景象……
天道已经死了,禁断仙帝也死了。
同归于尽。
只是那些银线,还牵在手上,哪怕死了,也在操控别人的人生,就像是特定的程序那样。
始终,都没有改变。
那禁断仙帝的样貌,赫然是那自称创世神的无面侯。
而天道,就是他所见到的那具骸骨,毁灭神。
创世神与毁灭神,不过是天道和禁断仙帝的一缕分神。
当天道和禁断仙帝死亡的那一刻,分神也就此消亡……
沈铭以手为剑,斩去了两人手中千丝万缕的银线,他没有建立新的秩序没有化身为天道,只是转身离去。
穿越茫茫宇宙,回到冥府之中……
一切,都结束了……
许久许久之后,在那长安城后山雪地的桃花林之中,传来了一声狗吠。
隐约,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