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州牧府议事厅。
巨大的厅堂内,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冀州文武核心济济一堂,分列左右。
文官一侧,以贾诩、郭嘉为首,荀攸、审配、田丰等人依次而坐,人人面色凝重。他们显然都已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洛阳的惊天噩耗。
武将一侧,李存孝雄踞首位,即便安静坐着,那股仿佛洪荒猛兽般的凶悍气息也隐隐弥漫开来。
黄忠须发微白,但眼神锐利如鹰。
李恶咧着嘴,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徐晃沉稳,张合、高览等将领也个个神情肃穆。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响一身玄色常服,端坐主位,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三份文书递给侍从,让其传给众人阅览。
当李嗣业的血书、李道宗的急报、尤其是那封许诺王爵的诏书在众人手中传阅时,议事厅内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低声议论。
“安禄山……竟真敢攻破洛阳!”田丰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陛下……竟被困宫中。”荀攸面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他骨子里仍有着忠君思想,洛阳陷落、天子蒙难的消息,对他冲击极大。
“王爵……”郭嘉摇头说道,“陛下这次,真是慌了。”
贾诩则一直眯着眼睛,如同老僧入定,直到所有人都看完文书,他才缓缓开口:“主公,洛阳已破,天子诏书已至,勤王之事,势在必行。然,如何勤,勤到什么程度,却需仔细斟酌。”
李响点了点头:“文和所言,正是今日召集诸位要议之事。局势危急,但亦不可鲁莽。诸位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
荀攸第一个站起身,对李响深深一揖,语气激动:“主公!洛阳乃国都,天子乃天下共主!今国都被陷,君父受辱,此乃四百年汉室未有之奇耻大祸!主公世受汉恩,官居州牧,爵至列侯,值此社稷危亡之际,正当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主公当即刻尽起冀州精锐,星夜兼程,奔赴洛阳,击破逆贼,迎还陛下,以全忠义之名,以安天下之心!”
他这番话,慷慨激昂,充满了士大夫的忠君爱国之情,让在场不少文官微微动容。
“先生忠心可嘉。”贾诩接口,语气却要冷静许多,“然,勤王固然是大义所在,但我冀州亦非高枕无忧。北有草原虽暂安,然李靖将军兵力不多,需防反复;西面并州,安禄山溃兵可能流窜;南面兖、豫,流民盗匪蜂起。若尽起精锐南下,冀州防务空虚,万一有失,则根基动摇,恐勤王不成,反失根本!”
“兄顾虑不无道理。”荀攸沉吟道,“然洛阳事急,陛下诏书中已有‘危如累卵’之语,若迁延日久,皇宫有失,则万事皆休。届时,主公纵有勤王之心,亦无君可勤,反落人口实。依攸之见,当发兵,但需权衡兵力,既要足以解洛阳之围,亦需保证冀州自身无虞。”
武将一侧,李存孝早已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声如洪钟:“兄长!何必多议!给末将三万铁骑,末将即刻出发,定将安禄山那狗贼的脑袋拧下来,挂在洛阳城头!皇宫之围,旦夕可解!”
他气势勃发,眼中战意熊熊,仿佛一人便可敌万军。
黄忠抚须道:“存孝将军勇武,天下无双。然安禄山能连破官军,袭取洛阳,绝非庸碌之辈。其麾下贼众,据报已膨胀至数万,且多为亡命之徒,又据洛阳坚城。我军若轻敌冒进,恐中其诡计。昔日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亦非仅凭勇力。”
李恶嚷嚷道:“黄将军忒也多虑!管他几万人,末将愿为先锋,替主公杀出一条血路!救出陛下,砍了安禄山,咱们就是天下第一功!”
徐晃稳重道:“恶将军勇猛,但战阵之事,非匹夫之勇。洛阳地形、贼军布防、粮草补给,皆需探查清楚。且我军长途奔袭,贼军以逸待劳,不可不察。”
众将各抒己见,文臣争论不休,议事厅内一时有些嘈杂。
郭嘉灌了一口酒,懒洋洋的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议论:“诸位,嘉有一问:我等勤王,首要目标为何?”
众人目光看向他。
郭嘉晃着酒葫芦:“是仅仅为了击败安禄山,解洛阳之围?还是……要借此良机,让主公获得更多功勋封赐??”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响身上,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安禄山是豺狼,朱温是毒蛇,如今朝廷算是病虎,可是朝廷对于主公却是多有防备。如今豺狼入室,惊了病虎,正是主公谋划登场之时。不仅要驱狼,更要看看,拿到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诏书中那‘王爵’,此虽然为大逆不道,不可当真,当时封赐土地,比如,司隶乃至兖豫的部分权柄,比如……天下人心。”
贾诩缓缓点头:“奉孝之言,深得我心。勤王乃大义旗号,不得不举。然如何举,举多高,其中大有文章。我军南下,一要解洛阳之围,救出陛下及百官,此事关乎主公天下声望,不容有失。二要重创乃至歼灭安禄山部,消除此腹心大患。三则……”他顿了顿,“需借此战,将主公影响力,实实在在地深入司隶,乃至震慑兖、豫。将来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主公在黄河以南,需有立足之地与话语权。”
郭嘉、贾诩皆为李响说话,虽然话不露骨,但是众人皆是震动。
荀攸皱眉:“文和、奉孝之意,莫非要在勤王之余,行……扩张之事?此举恐惹非议,有损主公忠义之名。”
郭嘉却是摇头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拘泥于虚名,则事必不成。主公救驾之功,天下共睹,索取一些‘酬劳’,合情合理。难不成,要我冀州儿郎的血白流?要让主公冒着根基动摇的风险,白白为人做嫁衣?”
李响静静听着麾下谋士将领的争论,心中思绪飞转。
荀攸代表的是传统士族的忠君理念,是道德旗帜,必须尊重,但不能完全被其束缚。
贾诩、郭嘉则是务实派,着眼于实际利益与长远布局。
武将们求战心切,是锋利的刀刃,但需要正确的方向引导。
他需要在这各方意见中,找到平衡点,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
终于,李响抬起手。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