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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我知道!怕是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静心峰的大弟子,玄天宗的大师兄,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沈修竹一本正经咳道,“那日在令狐本家,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咱们寒公子佩剑一出,势如雷霆,骁勇的很!”

不得不承认,寒允卿被他夸美了,美的已经开始背对沈修竹偷偷抠床褥乐了,

只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寒允卿仍旧是故作正经,毫不在意道:“知道就知道呗,那又能怎样?”

他面上是这般无所谓的说的,

可心里的小人却欢呼雀跃、四处打滚蹦跳,不断期待着“再夸些”、“再夸些”。

仿佛知晓寒允卿心中所想,坐在他背后的沈修竹笑了笑,继续道:“能够将令狐司的结界劈出裂缝,寒公子真的很厉害。”

“哼。”

“多亏有寒公子相助,这才能顺利解决那么多麻烦。”

“嗯。”

“寒公子这么威武厉害,能不能告诉在下,你为什么不想跟丹姝姑娘说说话呢?”

“......”

寒允卿心里的小人立马僵了,蹦跶不起来了。

“说好了不提……”

“我没有提啊?”沈修竹学聪明了,知道在寒允卿发作前抢先一步自清道:“我这只是个因为好奇而发出的问题。”

“寒公子这么厉害,有什么问题答不上来?”

这种类似捧高的坑寒允卿在沈修竹身上已经栽了不少次了,但每次仍旧会义无反顾的再上当。

神色僵硬片刻后,寒允卿头一甩,不悦道:“睡觉去吧你。”

沈修竹顺势低下声音道:“不成。”

“你不告诉我,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对付脾气暴躁性格傲娇的寒允卿,沈修竹只需要三招,

一招捧,二招理,

第三招就简单了,

用手指头在对方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戳戳。

这个行为当然会惹出寒允卿暴躁的脾气,但沈修竹的表情管理做的又是顶级的好。

眉梢挂着三分暖意,唇角勾着三分笑意,剩下四分诚恳小心全在眼里,氤氲着一片温柔坦然。

每当沈修竹用这样的眼神看寒允卿的时候,寒允卿胸中那些恼火就如同被细水浇到了一样,慢慢的就灭了,

这个人总是温柔的,儒雅的,虽为男子,却又心细端方,所以总是把粗鲁大咧的寒允卿制的服服帖帖。

床上要闹脾气的青年最后还是没有发起火来,怏怏的趴回床上,低低的哼道:“你又这样......”

沈修竹也顺势躺到他身侧,再次温声细语道:“现在又没有旁人,你只管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寒允卿有点不高兴,情绪低落道:“我能说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连丹姝这个姐姐都不记得,我还能说什么?”

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难掩的低落和郁闷,甚至有些自扰的苦闷。

寒允卿说的跟沈修竹自己心里推断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因此他的话在沈修竹耳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小时候,师尊一直都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身旁把脸闷在床褥里的青年忽的又道。

沈修竹垂眸,轻声道:“掌门是骗你的。”

寒允卿闷道:“我知道,我又不傻,我还知道是师尊把我从外面捡回来的。”

沈修竹问道:“那你还知道什么呢?”

寒允卿声音又低了些,脑袋一动,露出了闷在床褥下的半张脸,眼尾和侧颊红红的。

“不知道了......”

关于自己的曾经,寒允卿只知道这些了。

可沈修竹知道的却不止这些,

想在偌大的玄天宗暗中寻觅一个人过去的来历并不简单,但也不是特别难,只要有点耐心和头脑就好。

静心峰不缺那些资历久、耳目灵光的弟子,不管年轻还是年长,只要在静心峰上做事多年,就能知晓这个被玄天宗掌门从外捡回来的孩子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关于寒允卿的来历,静心峰上那些经事多年的弟子也不甚清楚,反倒是丹心峰的弟子知道的多些,

因为青云当初把对方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静心峰,而是在丹心峰上待了多日,

救寒允卿的命,

那时寒允卿很小,小到连话都说不全,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原本精巧的衣服却不知为何变得破破烂烂,沾满泥巴和血迹,头发脏乱,鞋子也掉不见了,

不止如此,更严重的是,身上、手上,布满了青紫淤痕,像是被谁打过一样,

尤其是脑袋,脑袋伤得最重,不仅发着高烧,还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据丹心峰有资历的丹修弟子所言,是被人狠狠踢踹过的,

若是当初青云捡到这孩子的时候再晚些,恐怕就熬不过那一天了。

联合之前丹姝所言,沈修竹大致能够推断出幼时的寒允卿在同丹姝走散后经历了什么

很明显经历的不好,还伤到了头,所以后来的寒允卿对以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到现在待人处事的思考方式同常人都有些奇异。

这一点,沈修竹很清楚,也很惋惜,

有的时候,身旁青年的死脑筋和不会拐弯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世事无常,毁了一个人该有的聪慧。

“你想爹娘么?”掩去眸中叹息,沈修竹沉默一会儿后道。

寒允卿也就只跟沈修竹待在一处是才敢说实话,

只听他小声道:“我没有记忆,所以没有那么想,可能会有一点,但没有丹姝那么想,如果我记得爹娘的样子,记得他们长什么样,记得他们抱我的感觉,那我肯定会想的,特别特别想。”

沈修竹安安静静的听完,随后温笑道:“想与不想,都挺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随后,寒允卿看着身边青年温润的面庞,忽的出声道:“光问我了,你呢?你想你娘吗?”

一提起自己的娘,沈修竹就笑了,眼前浮现温情,他轻声道:“我娘啊......”

这个如玉公子难得流露出这般柔情:“我娘不如你娘温婉,她淘气的很呢......”

年轻时候的白薇脾气刁蛮,而沈长空那时也脾气暴躁、不是个好惹的主,所以两人成婚之后,在天阙门里可谓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

沈长空可不懂什么花言巧语,说话梗脖愣直,经常把白薇气的三天两头回娘家,

每一次沈长空都在天阙门里大放厥词,说白薇走了直接休妻另娶,天底下温婉姑娘多得是,娶谁不是娶,

结果又每一次都是沈长空先耐不住冷,跟哈巴狗一样拎着礼,大包小包的跑去白家腆着脸皮好言好语的把白薇请回来。

这种戏码每个月都得上演好几回,那时天阙门里人人都备着瓜子花生,随时随地准备看戏,

尤其是在白薇怀沈修竹的那几个月,每次两人一吵架,这位身量娇小怀着娃娃的夫人总是被气跑,她一跑,沈长空就得拎着赔礼去白家把人请回来,

一来二去,白家那段时间可谓有钱至极。

后来尽管有了沈修竹跟沈绾竹,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改善多少,

若是白薇跟沈长空在同一个屋檐下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喝杯茶而不把茶水吐对方脸上,

或许沈修竹跟沈绾竹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那个时候,爹跟娘总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晚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总是爹抱着自己的被子跑到大长老屋里挤一挤。”沈修竹讲述这段童年记忆时,眼里一直都是揣着笑的,笑的很是开心眷恋,

没有人提到自己的娘不会开心的,尤其是记得娘在世的那些一点一滴,

沈修竹虽然稳重,可也是娘的孩子,也曾在娘的怀抱中安睡,所以不可能没有柔软的地方。

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或许是因为这样鸡飞狗跳的家人太好玩了,所以寒允卿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这个没有爹娘家人记忆的青年还想再听一听别人的亲情,所以拽着对方的袖口摇晃道:“然后呢?”

“然后......”沈修竹往后面想了想,笑容却淡了些。

后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

白家惨遭无妄之灾,满门覆灭,就连即墨家也未曾幸免,

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后来的白薇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往年轻少女古灵精怪咋咋呼呼的欢脱样子了,

而白家没了之后,沈长空的脾气也很好了,最起码在天阙门里他再也没有敢跟白薇唱过反调,更别说吵架。

年幼的沈绾竹以为是爹娘都乖乖了,

可年幼的沈修竹却清楚,是因为沈长空知道,从此往后他若是再跟白薇吵架,生气委屈的白薇再也没有娘家可回了。

寒允卿听到这儿,从中觉出一股浓浓的哀伤,他道:“那......后来你娘......”

“我的娘没有后来,她陪我跟绾竹过了十岁生辰后就走了。”沈修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亲娘最后的结局。

曾经那个大大咧咧骄纵任性的少女,终究是因为伤心欲绝,心事过重,随着一场永远好不了的病走了。

白薇去世的那日,沈长空自己一个人在她的棺木旁待了许久,

上好的棺木中躺着身着鹅黄衣裙的俏姑娘,

地上颓坐着天阙门年轻的门主,

从来都是火爆脾气不服输的男人也饮酒过头,佝偻着腰背,落了无声泪。

“娘下葬的那天,爹一整天都没说话,坐在墓碑前不动身,”沈修竹低声叙述着,“最后是大长老把爹生生拽回来的。”

这段回忆不好听,寒允卿觉得很不好听,很难过,很悲伤,不如之前那段吵吵闹闹的日子欢乐,

同时他也控制不住的去想,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还会不会跟沈修竹相识相熟,两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共处一室饮酒说话,

大概是会的吧,

毕竟两人的娘亲是一家。

“你......你别难过,反正......反正......”这个脑袋自幼就被踢坏的青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在嘴里努力组织出了一句安慰人的话来:“反正你爹还在呢,你还有个爹呢。”

“你看你爹现在好好的多好,能吃能睡能跑能骂,还一顿饭吃三大碗饺子。”

寒允卿撑着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艰难爬起,摇摇晃晃坐正后他拍着沈修竹的肩膀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哎对对,还有那个什么大长老,那不跟你爹哥俩好着呢嘛,没事还能陪你爹说说话。”

虽然这俩老头儿凑一起除了对骂还是对骂......

“大长老么......”沈修竹在提到自己早逝的娘时面露伤感语气哀伤,可却在谈及这个大长老时却变了些神色,显得有些凝肃古怪。

这点古怪也叫寒允卿注意到了,他问道:“怎么了?大长老不好吗?”

沈修竹静了一瞬,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不好,只道:“希望这样跟爹关系甚好的人,千万别有什么异心。”

他口中的这个“异心”究竟是什么异心,寒允卿想不通,

但一说到“异”这个字,寒允卿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爹不是又给你找了个未婚妻?是林家的吧?”他道。

沈修竹“嗯”了声。

寒允卿问道:“那林家这个姑娘烦不烦?”

沈修竹摇摇头,如实道:“林姑娘柔婉大方,性情安静,言行有度,让人觉不出烦来。”

这会子,寒允卿又开始觉得头晕脑胀,于是索性又趴了下去,挤着腮帮子囔囔道:“你不觉得烦,那就是喜欢了?”

谁料沈修竹仍旧摇头,道:“不喜欢。”

寒允卿“咦”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沈修竹奇怪道:“为什么不喜欢?你不是说林小姐柔婉吗?他们都说男子娶妻,娶贤娶柔才好。”

沈修竹却道:“非也。”

他纠正道:“这世上男子娶妻,应当娶爱,并不是以旁人眼中那些贤良淑德为标准,如若以貌美或贤惠为衡量,那同街边那些明码标价的物件儿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称心如意的。”

这话有点深奥,智商有限的寒允卿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