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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听不懂的时候就喜欢抠什么东西玩,所以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掏了个仙人球出来。

沈修竹一见这个仙人球就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还有?不是已经扔时望轩身上了吗?”

寒允卿得意道:“我有好多呢。”

或许是觉得仙人球扎手不好摸,所以寒允卿随手一扔,然后又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接着说,什么算称心如意的?”

称心如意么......

即便是聪明如沈修竹,面对这个问题时也稍显犯难。

谁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称心如意”呢?

沈修竹就算再见多识广,可那也是见识的旁人,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又怎么会知晓什么样的人才称心如意。

但若是描述给一个人听,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毕竟沈修竹曾亲眼见证过沈长空跟白薇的感情,两人虽然在天阙门里一直都是以吵架打闹为主,但争吵之中,总有细枝末节透着两人深浓的感情,

暴躁如雷的沈长空爱白薇,知道每次把白薇惹急了之后梗着脖子给对方买漂亮的簪子,

骄纵蛮横的白薇也爱这个直男门主,知道对方好胜心极强,有时也会昧着良心夸对方有情调,

沈修竹不知道“爱”应该如何,

可若要真论如何,大概沈长空跟白薇这样吵吵闹闹的样子,就是恩爱吧。

于是,参照完父母爱情之后的沈修竹在寒允卿好奇的目光下开始了他的解释:“就比如,两个人待在一起,相处愉快,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忍,不用让,什么都不用管,有什么烦心事都能解决,打打闹闹,有时笑有时气,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不需要什么相敬如宾的礼数,彼此能敞开心扉,真心相对,在对方面前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用担心,相处随意舒服,就算有一方偶尔发个蠢,也不甚在意......”

或许察觉到这样的话会让面前这个脑袋本就晕乎乎的青年理解不了,所以沈修竹沉吟片刻后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他简单道:“也就是说,你跟谁在一起觉得最开心、最快乐,一见面就笑,那或许这就是所谓‘情’,想要对方过的很好,不想对方伤心难过,那大概就是所谓‘爱’。”

这话说的简单直白,寒允卿果然听懂了,

但他好像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眉毛高高拧起,冥思苦想的样子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沈修竹也不着急,安安静静的撑头躺着,等着面前脑袋不灵光的青年思考完再接着问问题。

“那......”青年思考完了,但似乎没有思考出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沈修竹你跟谁待在一起最开心呢?”

好问题,

能从寒允卿嘴里说出一个正儿八经不搞怪不新奇的正常问题是真的难得,

沈修竹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像看个纯真弟弟一样看着面前眼睛亮亮的寒允卿。

如果是非要说谁让他开心,那应该不好讲,

可能让一直以来见多识广、克己复礼的神烧纸都时常绷不住笑出声来的人那大概只有......

沈修竹的唇已经张开了,可话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又悬崖勒马似的,立刻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就是眼前这个脑袋笨笨的青年。

无论是笑的开心,还是笑的无奈,亦或是笑中带气,

在沈修竹的这些能够激起自己情绪的印象里,处处都充斥着寒允卿的身影,

有初遇时对方在秘境里死撑面子故作高傲却转头被树根绊倒的样子,

有对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非要坚持己见的顽固样子,

有险境之中对方虽然什么都不懂也不够机敏却依然二话不说挡在前面的样子......

好多好多,

这些年里,寒允卿的存在已经占据了沈修竹的绝大部分时日,两人几乎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

确实很亲密无间,

也确实,

沈修竹一见寒允卿内心就控制不住的想笑。

但,

现在讨论的问题可是......

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的沈修竹下意识朝寒允卿身上看了眼,见对方还宛若听故事一样眼睛泛光的等着沈修竹继续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屋里明亮的暖光下,沈修竹看着对方的面庞,忽然觉得寒允卿生的挺好看的。

长眉入鬓,眸若寒星,五官也生的立体,这本是一个硬朗男儿该有的俊逸长相,处处透着剑芒的样貌,

往日的寒允卿就是凭借这张脸和时常拧着的神情使得旁人见了都退避三舍不敢上前,造就了“静心峰大弟子性情不善”的传言。

但此刻的寒允卿喝多了酒,白皙的面容染着一层绯红,眼尾也晕着醉意,仿佛硬茬被软了尖,眉目都柔软了下来,散着的发丝披在侧脸,从上垂到床下,一片如墨之景。

寒允卿左眼眼睑下方还有一点黑痣,只是不太明显,旁人只有离的近的时候才能发现,但是平日里也没人敢靠近寒允卿,所以只有沈修竹瞧得清楚仔细,

就是这一点痣,犹如点睛,点化了这个青年的大半锐利不好惹,也散开了几分柔色。

不是阴柔,而是属于少年意气的温柔,

寒允卿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看着别人的时候,瞧着也是温柔的,

最起码,沈修竹是这么觉得。

眼前青年的容貌,毫无疑问是上上乘,

这一点沈修竹很早就知道了,

而且还不止他知道。

之前在学府里,其实是有人给寒允卿写过情笺的,只不过当时是沈修竹先看见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以寒允卿的头脑会容易被嘚瑟炫耀冲昏头脑然后被骗,所以沈修竹自己先偷偷看了,

果不其然,虽然出自一个姑娘之手,但言辞甚是大胆,是沈修竹越往后看越眉头紧皱的那种。

那时的沈修竹觉得以寒允卿的脑子,恐怕没法应对一个姑娘直白大胆的示爱,所以他没有告诉寒允卿,

所以那封表情达意的情笺被他甩手丢了。

而那时是沈修竹第一次做出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擅自丢掉别人东西的冒犯举动,当然愧疚了几天,

可这点愧疚在他发现那个姑娘居然贼心不死的时候一下就消散了大半,

那个姑娘居然天天写,锲而不舍的写,每次写了都会放在寒允卿的桌子上,

幸好寒允卿从来不在乎那些细节小事,连自己的桌面都是一团乱,属于沈修竹不帮他收拾他就不收拾的那种,

所以每次的情笺都是被沈修竹从他的桌洞里翻出来,然后趁对方毫无察觉的时候再快速丢掉,

那姑娘也是厉害,一连写了七天,

而沈修竹也是撑的,连着偷偷丢了七次,

每一次的背后,沈修竹都害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害怕寒允卿过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擅自丢掉别人给他写的情笺,

但很明显,

沈修竹多虑了,他在紧张的时候又忘了不能把寒允卿跟寻常人相提并论。

这么多天的暗箱操作,寒允卿不但一点都没发觉,甚至还颇为开心,夸沈修竹闲情雅致,居然连着七天给他坚持不懈的收拾桌子,跟个贤妻良母似的,

沈修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行为没被发现还是该笑寒允卿是真的傻,连自己的桃花被别人腰斩了都不知道。

不过后来寒允卿知道了,因为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个大胆的姑娘在发现自己好几封情笺泥沉大海之后气不过,直接来到了班里找寒允卿对峙,结果在沈修竹的提心吊胆之下,原本趴桌子上睡觉被别人吵醒的寒允卿憋着起床气的一句“你谁呀?”成功将对方震退。

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被伤到心的可怜姑娘......

那时的沈修竹没有往别处想,就算是后来也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两人都有点头脑不清晰在身上,

但现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约莫是无意间聊到这一步了,沈修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这一刻才恍然发觉,反思一下当时的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不经过别人同意偷偷丢掉别人给寒允卿写的情笺,如此作为,同他一直秉持的君子风范背道而驰,简直就是小人之行。

沈修竹从小就聪明早熟,一直以来也是极为稳重,所以对人对事也有超乎常人的机敏和洞察力,

往日每每做成一件事后,无论做的好与不好,他都会独自一人的时候静下心来分析分析,查漏补缺,

可能是因为这几年不是一个人的缘故,沈修竹自我反省的次数很少了,基本上都没有那个闲工夫,

因此这点自己在面对寒允卿时的异常一直被压着,直到此刻夜深人静,这个咋咋呼呼的青年也安静不语的时候才冒出心头,

然而沈修竹将此一暗自分析,竟恍然惊觉,自己自从在遇见寒允卿这个人之后,好多的行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就比如,他在天阙门素来有待人随和的好脾气名声,可从来没有被谁气的无奈扶额不说话,

又比如,他也从来没有在晚上挑着灯帮别人缝过衣服,连沈绾竹都没有这个待遇,

还比如,明明很早之前,他是绝不会做出类似于捧腹大笑、笑的连站都站不稳的举动,

沈修竹曾是何等情绪内敛克己复礼的人,却也被寒允卿带的,有时候气有时候笑有时候无可奈何连连叹息,

一个能将自己一直以来把持的很好的情绪影响成这样的人,在自己心中绝对占着不小的位置,

最起码,沈修竹的理智告诉他,眼前脑袋晕乎乎快要睡着的青年或许早在不知何时于他而言已经超出了朋友的地位。

可是,

这一切本不该这样的。

原本的开始,不管是寒允卿还是萧玉书,亦或是不好相处的时望轩,沈修竹上前搭话也好主动示好也罢,

所有朝玄天宗交好的举动,原本都是带着目的的。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在无形之下,渐渐脱离了沈修竹的料想。

“沈修竹......”兴许是沈修竹抿着唇收敛着目光许久不说话,让等着后文的寒允卿等乏了,觉出了点困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黏,“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而内心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下来的沈修竹强定心神,道:“没什么,你困了么?”

寒允卿下巴戳在软软的床褥上,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坚持喃喃道:“有点,但是你还没说你喜欢谁呢。”

沈修竹垂眸看着他,轻轻道:“我们刚才聊的不是说我见到谁会开心吗?怎么就到喜欢谁了?”

寒允卿半眯着眼,眸底泛着朦胧雾气:“看见一个人就会开心,那不就是喜欢吗?”

沈修竹双唇微动,眼神开始闪烁起来:“那......怎么能算喜欢......”

他的语气,首次有了摇摇欲坠的不坚定。

而寒允卿仍道:“那怎么不算喜欢......”

不行,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今夜注定有人难以平静。

于是聪明的沈修竹淡定的寻了个别的话头把这个话题巧妙的避了过去,

“按理来说,你也算我弟弟。”他道。

一听这个,寒允卿就清醒了几分,当即歪头道:“凭什么?”

毛毛躁躁的青年一着急,就腾的一下要从床上坐起,但被沈修竹用劲儿不大不小的摁了回去。

沈修竹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比你大啊。”

寒允卿的头上盖着沈修竹温热的掌心,有点热,所以他反手把对方的爪子抓了下来,自己垫在下巴底下,

垫着软软的掌心肉,寒允卿又不服道:“大又能怎么样?玄天宗里比我大的弟子还要喊我大师兄。”

沈修竹笑笑:“那不一样的,你我本就沾亲带故,我又先你出生,肯定是算你哥哥的。”

寒允卿不以为然:“你都有妹妹了,还要弟弟做什么?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这怎么能是贪?”沈修竹的手被寒允卿压得有点麻,想抽出来,奈何对方压得实在是太紧,只好无奈道:“我以前很想要个弟弟,也差点捡个弟弟回家。”

“然后呢?”寒允卿道,“你弟弟丢了?”

沈修竹缓缓道:“小时候在街边胡同里看见过一个小孩子,眼睛亮亮的,我给了他一串糖葫芦,但是他太小了,吃糖葫芦都不会,所以我想把他捡回天阙门里去养。”

寒允卿又问道:“后来呢?那个小弟弟呢?”

沈修竹叹了口气,道:“那时爹说人各有命,管的了别人一时,管不了别人一世,等我好不容易求的爹改主意了后,再回去那个胡同,却找不见那个孩子了。”

“哦......”寒允卿也遗憾道,“你差点就有个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