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火光冲天,那是粮仓外围的虚张声势。
北边枪声大作,那是对军火库的佯攻骚扰。
西边喊杀震天,那是越狱囚犯们的亡命狂奔。
而在这混乱的中心,安藤义和就像是个救火队长,带着疲惫不堪的宪兵队东奔西跑,疲于奔命。
他的每一步,都在贺远的算计之中。
这第二步,名为乱中取胜。
贺远要的当然不是真的炸毁北平,而是要让这座城市彻底乱起来。
只有乱了,有些原本藏在暗处的人,才会露出马脚。
只有乱了,有些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才会变得顺理成章。
比如……
一场发生在宪兵司令部地下室里的,关于“真相”的审讯。
又比如……
一个计划的结束,也就是第三步的最终到来。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各处的枪声渐渐稀疏,爆炸声也早已停歇。
警报声虽然也停了,但满城的硝烟味依旧刺鼻。
逃跑的囚犯抓回来了一大半,剩下的小猫两三只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如此一来,让安藤不得不分出大量的兵力去满城搜捕,这让他本就阴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
一处隐蔽的小巷深处。
“呼……”
赵凤婵靠在墙上,摘下那块蒙面的黑布,大口喘着气。
她的脸上沾着灰尘和火药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胸口也因为刚才那场亡命奔袭而剧烈起伏。
“太刺激了……”
她看着同样一身狼狈的贺远,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那沾着黑灰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啵!”
“贺远,你简直是个疯子!但我……爱死你这个疯子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毫无保留的崇拜。
贺远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又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刘海。
“行了,我的大站长,把心收一收。”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这出戏才唱了一半,最关键的收尾还没演呢。”
“你先回便宜坊,把那身装备处理掉,然后洗个澡,换回你老板娘的行头,等我的消息。”
“那你呢?”赵凤婵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
贺远整了整大衣的领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去给咱们那位‘老朋友’,送这最后一程。”
……
城南,一条偏僻的街道拐角。
安井副官靠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一脸的疲惫和晦气。
“真他娘的倒霉!追了一宿,连根毛都没捞着!”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同样累得跟狗一样的大冢笠,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大冢!你带着第三小队继续搜!”
“哪怕是把下水道翻一遍,也要给我找到点线索!”
“我先回司令部向将军汇报!”
说完,也不等大冢答应,安井直接钻进车里,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看着吉普车远去,大冢笠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八嘎……什么赏识提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冢摘下军帽扇着风,看着周围那些同样垂头丧气的士兵,心里把那个该死的刺客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但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香气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飘了出来。
那是刚出锅的肉包子,和热豆浆的味道!
大冢鼻子一动,猛的转过头。
只见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贩,正畏畏缩缩的从巷口探出头来。
车上的笼屉还在冒着热气。
但他一看到满街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立刻吓得脸色一白,推着车就要往回缩。
“站住!”
大冢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招手喊道:“别怕!我有钱!给我来几个包子!”
说着,他掏出几张军票,一边挥舞着一边向巷子里走去。
饥饿在此时占据了绝对的上峰,又或者大冢笠本来也没那么聪明,根本就没意识到昨晚那么大风波,怎么可能还有小贩敢继续做吃喝。
更别提,还是肉包子这种北平民间极其昂贵的东西。
“太……太君……我这就走,这就走……”
那小贩把头压得很低,声音颤抖,像是吓破了胆,推着车拼命往巷子深处退。
“八嘎!让你别动!”
大冢更急了,以为这刁民不想做生意,三步并作两步追进了巷子。
“老子给钱!你跑什么?!”
大冢追到独轮车前,一把抓住车把手,刚想发火。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贩,突然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大冢看到了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以及一抹快若闪电的寒光。
“噗!”
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无比的从他的下颌刺入,直贯脑髓。
大冢连惨叫都没发得出来,身体便瞬间僵硬,眼睛里的惊恐永远定格。
贺远扶住大冢软倒的身体,将他拖进旁边的杂物堆后。
两分钟后。
“大冢笠”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军装,若无其事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提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对那几个正在路边休息的士兵喊道:“喂!这里也没什么好搜的了!”
“你们去前面那条街看看!我去那边买包烟!”
“哈依!”
士兵们见队长发话,也不疑有他,纷纷向着另一条街走去。
而“大冢笠”则转身,向着宪兵司令部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他的腰间,除了那把三八大盖,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里面装着那两把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的勃朗宁手枪。
那是他给安藤准备的“战利品”,也是进入核心圈的敲门砖。
……
宪兵司令部。
贺远凭借着大冢笠的身份和那个布包,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大楼。
“安藤将军在办公室?我有重要收获需要立刻汇报!”
他随口问了一句门口的卫兵。
“是的,将军昨晚回来后就一直没睡,小林中佐也在里面。”
“好。”
贺远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上三楼,而是像上次一样,先去了卫生间。
还是那个靠窗的隔间,还是那扇窗户。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的并不是打开窗户,而是更往上的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