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办公室的外墙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排气扇通风口,这是之前就确定过了的。
贺远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探针式窃听器,顺着通风口的缝隙,小心翼翼的探了进去。
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安井!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藤愤怒的声音在回荡。
“调虎离山!这绝对是调虎离山!!”
“那个废旅馆里根本就没有接头人!他们是故意引我过去的,然后趁机袭击军火库和监狱!”
“他们把我当猴耍!!”
“将军息怒!”
小林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几分推卸责任的急切。
“卑职早就说过,这个闫宗文不可信!他的情报肯定有问题!”
“这或许就是他和军统串通好的一个局!就为了把您引出去!”
“放屁!!”
一个沙哑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叫起来,正是闫宗文。
“小林!你血口喷人!!”
“我怎么可能跟军统串通?!”
“我要是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刚才就会来救我,而不是炸监狱!”
“将军!您听我说!肯定是小林!”
闫宗文虽然被绑着,但甩锅的本领一点没落下。
“肯定是这头蠢猪之前动静太大!又是封路又是抓人,把军统的人给惊动了!”
“他们知道这里是陷阱,所以才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搞事情,想把这潭水搅浑!”
“这都是小林办事不力的错!跟我没关系啊!!”
听着里面这如出一辙的互相撕咬,挂在墙外的贺远冷笑一声。
很好。
只要闫宗文还在为了保命,而把重点放在和小林互相攀咬上,那他就暂时顾不上吐露更有价值的情报。
或者说,他还在待价而沽,不想把这最后的底牌轻易扔出去。
这就给了自己最后的操作空间。
贺远从腰间解下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红色布条,系在了那根粗大的排水管上。
布条在风中微微飘荡,格外醒目。
那是给远处观察哨的信号——可以收网了。
做完这一切,贺远原路返回,重新整理好军容,大步走上了三楼。
他站在安藤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那种既疲惫又兴奋的神色。
“咚!咚!咚!”
“报告将军!第三小队队长大冢笠,有重大发现!!”
……
与此同时,三里地外的东直门。
一直潜伏在废弃别院附近的本乡奏三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镜头里,那根在宪兵司令部外墙上飘荡的红布条,就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动手!”
本乡一挥手,眼中杀气腾腾。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东西搜出来!”
“是!”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高课宪兵,如狼似虎的冲进了那个曾是小林藏身之所的破院子。
一场针对小林的“毁灭性打击”,正式拉开帷幕!
……
“进来!”
随着安藤一声低沉的回应,贺远推门而入。
他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将那个沉甸甸的布包解开,露出了里面那两把,依然散发着火药味的勃朗宁m1911手枪。
“报告将军!卑职在追击途中,于城南的一条死胡同内发现了这个!”
贺远立正汇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疲惫。
“当时卑职听到那边有动静,带人追过去时,只看到两个黑影翻墙跑了。”
“现场除了这两把枪和几个弹壳,什么都没留下。”
“卑职无能!让他们给跑了!”
安藤没有立刻责骂,而是拿起其中一把手枪,熟练的拉动套筒,闻了闻枪口的火药味。
“刚开过火……而且保养得很好。”
他眯起眼睛,看着枪身上那一行细小的英文铭文。
“美制m1911,这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或者游击队能用的好东西。”
“将军!将军您看!”
一直被绑在椅子上的闫宗文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叫了起来,那双贼眼死死盯着那两把枪,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这就是军统精锐行动队的标配!我以前用的也是这种枪!”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的情报没错啊!那个旅馆里真的有军统的人!而且是大鱼!”
“如果不是他们跑得快,现在这两把枪的主人,应该已经跪在这里向您招供了!”
闫宗文越说越兴奋,试图把所有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顺便把自己从提供假情报的嫌疑里择出来。
安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上,拿着枪继续仔细端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在复盘。
从闫宗文的情报,到小林的封锁,再到昨晚的调虎离山和全城暴乱。
这一切,如果单看每一个环节,似乎都说得通。
但如果连在一起……
太巧了。
也太快了。
“如果只是小林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军统……”
安藤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那按照那帮老鼠的习性,第一反应应该是断尾求生,立刻撤离北平或者蛰伏起来。”
“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如此大规模、多点开花的连环反击?”
“废弃旅馆的伏击,粮仓的纵火,监狱的暴动,这需要大量的人手,精密的策划,还有……”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还有对皇军布防的精准掌握!”
“这件事……透着一股子邪气啊。”
话音落下,安藤也跟着叹了口气,又头疼了起来。
昨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上面肯定会过问的。
要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是抓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这个宪兵司令不仅面子丢尽,连里子都要赔光!
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节奏急促,沉重。
“进来!”
门被推开,本乡奏三郎大步流星的走入。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正抬着那个沉重的帆布包。
“报告将军!特高课有重大发现!”
本乡连看都没看跪在一旁的小林一眼,直接指着那个帆布包,语气严肃得像是在宣读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