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凌淇那张年轻漂亮脸庞，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赵珊的脑海。
愤怒尚未平息，一丝更深的寒意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赵珊的脊椎。
照片一旦在“合适”的时机抛出……那会是何等毁灭性的风暴？
江昭阳立时将陷入最污秽的漩涡。
质疑，谩骂，嘲讽，足以在一夜之间摧毁他所有威望！
而宁凌淇……一个年轻女干部，一个前途本应光明的生命……清白和未来，都将随着那张罪恶的合成照片化为齑粉！
这是对两个有潜力干部最卑鄙最彻底的谋杀！
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赵珊的目光如同高速冷凝的岩浆，骤然收缩，重新聚焦，锋利到足以切割一切虚伪！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视线，重新落向像破布袋般瘫在椅子里的张世杰。
“照片……”赵珊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冬深潭冻裂的冰层，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在谁手上？”
她甚至不需要提高音量，那极致的低寒已是最好的压力。
随着开口，她握着断笔的左手微微松开了些许。
“……蒋珂文……”张世杰喉咙里咕哝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更大的恐惧，“……要我……收着……贴身收着……”
“他说……他说要等……等质疑江县长的风刮起来……”
他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等……等对江县长最不利的时候……抛出去……才能……才能彻底……”
在张世杰说完那个“才能彻底（毁掉他）”的瞬间，赵珊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简单的诬告。
这是一场瞄准江昭阳政治生命，乃至人身自由要害的、蓄谋已久的致命绝杀！
老旧的挂钟，依旧“咔嗒…咔嗒…”地走着。
那单调的声音，在这死一般沉寂的审讯室里，仿佛成了倒计时结束前的最后读秒。
赵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断裂的笔杆和笔尖放在面前的记录纸上，动作看似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如何狂烈地跳动。
她需要调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压抑住那股从心底升腾起的怒火与寒意交织的情绪风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摊在张世杰面前、如同冰冷墓碑般的证据文件上。
几秒之后，她才再次抬眸，看向对面那个已经完全崩溃、只等最终审判的男人。
她的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如同极地万年不化的寒冰，又仿佛蕴含着即将引爆的风雷：
“污名化江县长？工作作风问题在前？”
赵珊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逾千钧的力量，每个字都像生铁砸落在地面上！
“然后放出精心炮制的、骇人听闻的生活作风问题？”她猛地一拍桌子，“轰”的一声巨响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
桌面上的纸张都微微跳动了一下！
“两箭齐发！双管齐下！”赵珊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愤怒的母狮，带着雷霆万钧的威严和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她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好一个连环计！好一个恶毒到骨子里的绝户计！”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张世杰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冰冷的审判感：“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毒的心肠！”
“竟敢把这种下三滥的肮脏手段，用在县委县政府领导干部身上！”
她的声音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寒流，却又蕴含着火山即将喷发的力量。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冰层，每一寸都折射着惨白灯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珊那句裹挟着冰碴又蕴含火山力量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张世杰的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额角的冷汗瞬间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在下颌处微微颤抖，最终滴落在冰冷金属椅面的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色湿痕。
“继续说！”赵珊重复道，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张世杰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诬陷江县长生活作风的举报材料呢？”
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清晰无比。
“还在电脑里？还是已经打印成材料？”赵珊的指尖重重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张世杰紧绷的神经上，“现在！立刻！全部交代！”
她的命令，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就在张世杰嘴唇嗫嚅，眼神慌乱地游移时。
赵珊的话锋倏地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笃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我们仔细地查看了你的电脑，”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张世杰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并没有这一份材料。”
赵珊的瞳孔锐利得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聚焦点，死死钉在对方那张面无人色的脸上。
她的身体纹丝未动，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暴涨，像是整间屋子骤然沉入了墨海之底！
张世杰如同受惊的虾米猛地弹起又重重撞回椅背！
巨大的冲力下，沉重的皮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几乎要裂开一般！
他整个人如同彻底被拍扁在椅子上，只有喉管在极度惊恐中嗬嗬作响，眼珠子因巨大的恐惧几乎要从爆裂的血丝网中脱落。
“是打印成材料藏匿起来了？”赵珊的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
张世杰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不…不是……”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躲闪着，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抛出来的最佳时机。”
“在哪？”赵珊立刻喝道，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如同惊雷炸响在张世杰耳边。
“在……在……”那干裂带血的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枯叶，牙齿因剧烈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嘚嘚”敲击声。
“藏……藏……我家，”张世杰的声音艰难地从紧缩的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都破碎得不成样子，“幸福小区，三栋二单元，502室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