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州和周涛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眼神瞬间碰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更深沉的凝重。
流寇之中,竟然混有沙国人!
这已绝非简单的治安问题,而是涉及外邦势力渗透边境的严重事件。
联想到那封伪造的、意图挑起边境冲突的求援信,这一切的巧合,顿时蒙上了一层极其危险而复杂的阴谋色彩。
夜云州深吸一口气,对周涛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立刻回城,加强城防,详查内外。这伙流寇,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周涛重重抱拳:“我明白。”
回到临州城,夜云州面沉似水。
“周守备,我们与沙国是签订了停战协定,也赞同两国人民和谐相处。但是,这两国的贼寇相互勾结,残害百姓,却是决不允许的。”他神情冷峻,语气更是冷硬如冰。
周涛面红耳赤,后背的冷汗打湿了衣服。
“是我疏于防范,巡查不力,竟让外寇渗透至此,酿成今日之祸!”他痛心疾首地说道。
夜云州一摆手:“周守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情况已然明朗。流寇中有沙国人,此事非同小可,已非寻常剿匪。然我军新至,不明地理,更不熟悉临州内外情势。接下来的应对,还需周守备拿个章程,本将军麾下兵马,自当全力配合。”
这番话既点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又充分尊重了周涛作为主将的职权和主场优势。
周涛心中稍安,对夜云州的处事分寸多了几分敬佩。
“夜将军客气了。”周涛拱了拱手,神色严肃。
“此事确已超出我先前预料。沙国人混迹匪类,袭扰我境,杀伤掳掠,其行可诛,其心叵测。然目前来看,他们人数似乎不多,行事也以骚扰为主,更像是……”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
“更像是探路的前哨,或是故意制造混乱的棋子。”
夜云州点头:“周守备所见与我不谋而合。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且对我们的反应似有预料。尤其是那封伪造的求援信……”
他看向周涛,“能将周守备的笔迹、印信模仿到连巴戎将军都一时难辨真伪,此人对周守备乃至临州官府,必然有相当的了解。”
提到那封假信,周涛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是悬在他头顶最利的一把剑。
“将军所言极是。此信能让将军与援兵疾驰而来,其用意……起初我只以为是有人要害我,或是想搅乱边境。如今看来,或许还有一层:正是要将将军您,以及您带来的上京精锐,牵制在临州。”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边境详图前,手指点着临州及周边:“将军请看,临州虽是要冲,但其他州县也是边疆。将您这支劲旅调来这里剿匪,而真正的边境防线其他地段,或者上京方向,会不会因此少了些关注,多了些可乘之机?”
夜云州目光一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周涛语气沉重。
“伪造信件者,必然不希望我们立刻识破此乃骗局,甚至希望我们相信边境真有危机,从而将全部精力放在御外和剿匪上。如此一来,他们对内……或许就能更方便行事。”
这个“内”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可能是临州城内,也可能是更深远的地方。但结合沙国人的出现,这“内”很可能涉及内外勾结。
“所以,我们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夜云州思路清晰起来。
“明面上,剿匪要继续,甚至要大张旗鼓,做出被他们成功吸引注意力的假象。暗地里,我们要做三件事。”
周涛专注倾听:“请将军明示。”
“第一,肃清内线。彻查能接触到守备印信文书的所有人员,范围包括府衙内官吏、文书、乃至能接近书房的内侍杂役。此事需隐秘进行,由周守备可信之人主导,我的人可从旁协助,但绝不直接插手临州内务。”
夜云州首先划清了协助的界限。
周涛感激地看了夜云州一眼:“多谢将军体谅。此事我亲自督办。”
“第二,外松内紧,张网以待。临州城防,表面按部就班,甚至可故意露出些许被流寇搅得疲惫的破绽。但关键位置,必须由绝对可靠之人把控。同时,派出精干斥候,扮作商旅、猎户,秘密探查这伙沙国人的来源、落脚点、与何人联络。他们需要补给、需要信息,不可能毫无痕迹。”
“第三,”夜云州目光锐利,“关于那封假信,既然能将我调来,伪造者必然密切关注临州动向,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周涛立刻领会:“将军的意思是,摆出全力应对边境危机、剿灭流寇的架势?甚至……可以故意泄露一些进展?”
“不错。”夜云州颔首,“比如,泄露出消息我们已认定流寇与境外某部族有染,正在筹划一次大的清剿行动,需要调动更多兵力专注于边境某处。看看,谁会对此消息格外关心,或者,谁会试图向外传递些什么。”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引蛇出洞的良策。
周涛沉吟片刻,决然道:“就依将军之计。我负责清查内线、稳住城防,并安排可靠之人散布消息。探查沙寇踪迹之事,恐怕还需仰仗将军麾下的精锐斥候,他们经验丰富,不易被识破。”
“分内之事。”夜云州应下,“我会安排最得力的人去办。”
两人又详细商议了各项细节,直到天色微明。
初步的策略已然定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要化解眼前的危机,更要揪出隐藏在背后的黑手。
离开书房时,周涛看着夜云州挺拔的背影,心中复杂。
这位来自上京的将军,不仅带来了援兵,更带来了清晰的头脑和沉稳的格局。
有他相助,临州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或许真有拨云见日之时。
而他们都不知道,那封假信的真正伪造者高世鹏,此刻已经落在了顾晨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