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突然的让苏晚反应不过来,但此刻,她并不抵触。
男人的下巴轻抵于她的发顶,手臂坚实有力地圈紧,仿佛这个权利,他渴望了很久很久。
“晚晚——”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悔恨,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最后一次。”
苏晚闭上眼睛,并没有回答,到底她现在只是和过去和解,还没有要重新进入婚姻的打算。
至少,受过一次伤,跌倒过一次的人,总会更加谨慎和小心。
婚姻有时候像把枷锁,苏晚至少目前不愿再被锁上。
她虽然理解了顾砚之的过去,也看到了他的悔恨和改变,但心底那道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她可以允许他靠近,也不反感他的拥抱,但不并等同于她准备好再次将整个人生和情感完全托付给他。
或许,苏晚的余生,根本不需要这些了。
她想。
感觉到怀里久久的沉默,顾砚之也缓缓松开了怀抱,他心中虽然涌上了一阵恐慌,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逼得太近只会适得其反的后果。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尊重她的节奏,用时间和行动,而不是言语和压力。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不用放在心上。”顾砚之的声线带着理解和克制,“我们继续再走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说呢!”
苏晚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沈婉烟的行为很极端,她让我签下附加条款的时候,我没有答应她,她半夜打了个电话给我,当着我的面,跳河了,我当时吓坏了,她当时的命,等于我母亲的命。”
顾砚之的声音干涩,却平静。
苏晚的心却再一次震动,沈婉烟到底背后使了多少手段去威胁他?
而他当时的立场,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妥协,答应,拿物质去哄。
“我跳下去把她捞上来,叫了救护车,她那次感染了肺炎,进了IcU,差点丢命,后来,我妈的遗传性确诊,我再不敢再赌了。”
顾砚之继续说下去,“那次,她和你同时落水,是确诊日。”
苏晚想到他之前也带着女儿出国,肯定是做筛查的。
“我看清了她的本质,也被彻底绑住了手脚,她手里攥着三条命,让我投鼠忌器,我知道,稍有处理不当,她就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苏晚的胸口也闷疼起来,可以理解他当时进退维谷的境地。
“那天晚上,我看到阿逍对你——他对你很上心。”顾砚之扭头看着苏晚,也不想再回避这件事情了。
苏晚眨了眨眼,没接话。
顾砚之苦涩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想多了?我的直觉素来很准,在此之前,一次回家的路上,我看到阿逍明明要去公司的,但他掉头了,正好,我也掉头,我们都在朝回家的路上赶,因为那天早上暴雨倾盆,你在回家的路上,淋得像只落汤鸡——”
苏晚噎住,也记得那一次,是陆逍的车停在她的身边,把她接回了家。
“我的车就在阿逍的车身后不远处,我看着你上了她的车——”
顾砚之深呼吸一口气,仿佛那次的心情再次回到胸口,让他发闷似的。
“所以,那天落水后,陆逍救了我,你吃醋生闷气?”苏晚问他,“你对我一言不发?连关心一句也不愿?”
“对不起!那天我非常该死。”顾砚之声音低哑,充满了自我厌弃,“我不是不关心你——我不敢,也很怕,我被情绪控制了理智,我吃醋你的陆逍,也害怕你过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救你,我母亲的病,我瞒了所有人,我知道,我也必须得瞒着你,我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苏晚记得那天晚上他的沉默,但以她当时的心境,那就是漠不关心的表现。
“后来你走了,我开车追了出来,发现阿逍比我更快一步出去接你了,我——。”顾砚之抬头,坦诚道,“我感觉到嫉妒,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可我那天晚上,真的很嫉妒——第二天,我知道你生病了,我想照顾你,你拒绝了我,我以为你再也不需要我,你有了江墨,陆逍,唯独不要我——”
苏晚的心堵了一下,那天他甩门而出,但他还是联系了杨嫂回家照顾她。
“后来你突然提离婚,我脑袋空白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分你八家公司,不想与你扯断关系,我约束你五年不得再嫁,是给我自己留机会。”顾砚之坦然承认这一切,充满了几分无奈,“我以为,只要给我时间,等我找到治愈我母亲的方案,等你冷静下来,我们还有重来的余地。”顾砚之的声音有些飘忽,“但我没想到,你走得那么决绝,转身站在了医学界的顶峰,越来越耀眼,身边围着越来越优秀的人,而我也越来越难于接近你,我只能砸钱在你的研究上,让你看到我。”
苏晚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万千感慨,“那你也砸得挺多的。”
“如果你需要,把公司买了我也会砸。”顾砚之不由笑了一声。
“谁要你买了公司砸钱投资我?万一让你血本无归,我可还不起你这笔人情债。”苏晚睨了他一眼。
“那不是正合我意?”顾砚之的目光灼灼盯着她,“这样我会带着莺莺投奔你,让你一边还人情,一边养我们。”
苏晚噎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脸颊却还是被他看得泛热,“想得美。”
顾砚之看着他微嗔的模样,笑意更深了几许,能这样轻松和她开玩笑,就在几天前,他也不敢奢望。
“后来,我发现砸钱也不是万能的,你还是那么独立,那么对我冷淡——我只能不要脸地不断在工作上纠缠你,你的任何会议都要掺一脚,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总之,我就要来,你讨厌我也要来。”
苏晚想到那些没必要的会议,他的确都来了,当时的他,可是假装的高深莫测,好像听得懂的表情。
“那你以后不用这么为难自己了。”苏晚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私下也可以约你吃顿饭,喝杯咖啡了吗?”顾砚之低沉笑问。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挑眉,“可能我没空。”
“那我还是继续砸钱吧!至少在你的工作上,我们彼此有交集,你也赶不走我。”顾砚之勾唇笑道。
苏晚看向远处的灯塔,一闪一闪的,仿佛在指引着前路。
顾砚之也望过去,目光深邃道,“还好,你愿意听我说,我们能站在这里,像这样谈论过去,把误会解开。”
“顾砚之。”苏晚轻声说,“过去的事情,我们都翻篇吧!我们都付出了代价,也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听腻了过去的事情吗?那回去的路上,我们聊聊未来吧!”顾砚之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未来还长着呢!”
苏晚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平静,“我希望我们可以相对轻松,彼此尊重地相处下去,可以见面,可以交谈,为了莺莺,做一个合格的父母亲,彼此不用太有压力,你同意吗?”
苏晚的声线清丽,清晰,显示着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学会成熟思考的人了。
她所提议的,是给了两个人接下来一个舒服的关系框架。
顾砚之认真地听完,他点头,“当然同意。”
能够重新站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话,已经是他付出很多努力的结果了,他不能再奢求更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晚笑看着他。
“说定了。”顾砚之也笑了,笑容里是久违的轻松和发自内心的愉悦。
“走吧!涨潮了,有点凉了。”苏晚说完,转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不看时间不知道,原来他们在沙滩上聊了近三个小时了,已经十一点多了。
回去的路上,顾砚之突然问道,“你和林墨谦之间——还经常联系吗?”
这是顾砚之刚才一直不敢提的一个人,因为他知道,那是真正走进近苏晚心里的男人。
陆逍和江墨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已经看清了,但林墨谦与她的关系,他一直没看明白。
苏晚摇摇头,“我只要知道他健康平安就好了。”
顾砚之的呼吸微微一滞,“所以你们以后还会——”
“不会了,做朋友就很好。”苏晚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每一颗都在闪光发亮,呆在各自的位置上。
就像她与林墨谦,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就好了。
苏晚没发现,身边的男人,眉眼柔和如春风化雨一般笑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赶飞机。”苏晚说道。
顾砚之跟着她进入电梯,到达酒店房间,今晚彼此的距离,似乎又近了许多。
他开始期待回国后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