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泼洒在江南水乡的飞云山庄之上。
俯视望去,青瓦覆顶的院落群在夜色中勾勒出沉稳的轮廓,正堂 “飞云山庄” 鎏金匾额隐没在暗影里,唯有檐下几盏石灯笼透出微弱光晕,在青石板甬道上投下斑驳碎影。
朱红围墙爬满的蔷薇花藤褪去白日艳色,成了天然的隐蔽屏障,几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穿梭,身形迅捷地避开了望口的视线,脚尖点过草坪时惊起几声虫鸣,又迅速归于死寂。
突然,一声尖锐的狗吠划破夜空,从院落西侧演武场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器物碰撞的闷响,黑影们动作愈发急促,如潮水般涌向荷花池东侧的太湖石假山 —— 那里,正是通往密室的入口。
狗吠声未落,密室之内已硝烟弥漫。
“老爷!” 飞云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俯身将陈默扶起,他藏青色暗纹直裰的胸口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顺着云雷暗纹蔓延,触目惊心。
孙若馨在如烟搀扶下踉跄赶到密室门口,挑心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微微晃动,脸上满是惊惧。
石研提着染血的短刀匆忙赶来,目光扫过地上几具身着黑衣的尸体,又落在重伤的陈默身上,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直到陈默虚弱地向他点了点头,他才沉声道:
“老爷,所有闯入的探子均没有活着离开!”
陈默捂着伤口,在飞云夫人的搀扶下斜靠在一旁的石墩上,和田玉发簪歪斜地插在发间,眼神凝重如铁:
“或许…… 不应该赶尽杀绝才好!”
石研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地望着自家老爷。
密室之内,阴冷的气息愈发浓重。
陨铁台中央的古币泛着微弱的冷光,八卦纹路间似有暗红汁液隐隐渗出,与陈默胸口的血迹遥相呼应。
青铜长明灯的火焰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刻满镇魔符咒的墙壁上,斑驳摇晃。
陈默的呼吸渐渐微弱,飞云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金凤簪上的珍珠随着颤抖的指尖轻晃,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意。
孙若馨死死咬住嘴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羊脂白玉佩上,“平安” 二字被泪水浸润得愈发温润。
如烟站在一旁,双丫髻上的银铃不再作响,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脸上满是无措的悲戚。
石研垂手肃立,望着陈默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眼中满是痛惜与不解。
最终,陈默的头轻轻歪向一侧,握着飞云夫人的手无力垂下,密室里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声,与陨铁古币散发的阴寒之气交织在一起。
送葬队伍缓缓前行,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纸钱纷飞如蝶。
飞云夫人身着素白孝衣,原本高耸的牡丹髻散落些许发丝,面容苍白如纸,往日里干练果决的眼神此刻被浓重的悲戚填满,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浸湿了衣襟。
她一手牵着孙若馨,一手扶着棺椁边缘,脚步虚浮却依旧挺直脊背,尽显主母风骨。
孙若馨一身孝服,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昔日灵动的眸子失去了光彩,任由如烟搀扶着前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
石研与一众护卫身着白衣,手持兵器分列队伍两侧,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腰间的兵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用沉默守护着这场肃穆的送葬仪式。
队伍行至郊外官道,忽然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数十名蒙面人从两侧密林冲出,手持利刃将队伍团团围住。
“大胆!此乃飞云山庄的白事,岂容尔等放肆!”
石研上前一步,短刀直指黑衣人头领,语气凛冽。
飞云夫人强压下悲恸,上前说道:
“各位侠士,今日是亡夫出殡之日,请行个方便!待过今日,可来庄上一叙!”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冷笑,声音沙哑:
“夫人,我们也不绕弯子,只想看看棺中之人!”
“你当飞云山庄无人不成?”
石研怒喝一声,正欲挥刀上前,其他护卫也纷纷涌上。
谁知黑衣人首领抬手一挥,手下众人剑尖齐齐垂向地面,血珠顺着剑身滴落,两名冲在最前的护卫脖颈一凉,捂住伤口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还要尝试吗?!”
黑衣人首领的声音带着威胁,令人不寒而栗。
孙若馨被眼前的血腥一幕惊得浑身发抖,脸色比棺中的陈默还要苍白,往日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景象交织,让她头晕目眩。
飞云夫人立刻上前一步,将孙若馨挡在身后,脸上血色尽失,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既然这样,你们要看便看吧。”
两名黑衣人应声上前,石研与护卫们虽满心不甘,却也只能保持警戒之姿,紧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起。
棺盖被缓缓打开,陈默面色苍白地躺在其中,一身整洁的服饰与胸前未干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正是他平日里常穿的藏青色直裰。
孙若馨死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尖锐的刺痛感传来,让她瞬间清醒 —— 这不是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一间黑暗的房间内,一盏油灯忽明忽暗,跳跃的火光将墙壁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夫人,事情都办妥了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暗影中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飞云夫人坐在油灯旁,脸上没有了送葬时的悲戚,神情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灯光在她脸上晃动,映出复杂的神色: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暗影中的人沉默片刻,又问道:
“馨儿的梦魇之症,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吧?”
夫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拨了拨灯芯,火光骤然明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了下去,房间内的寂静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