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奕真背脊挺直,气息平稳,并未因刚才的战斗和奔跑显露出半分疲态。
听到上官淇的问话后,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才思忖着开口说道:“应该是由古时死于此地的士兵怨念化作的类似‘煞’的精怪。”
“它们没有自主意识,也无法离开特定的区域,只依靠残存的杀意和执念行动。”
他心事重重地望着来时的方向,说完这句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身为古武世家的下一任家主,他不仅接受过系统的理论知识培训,也曾跟随族中长辈外出历练,对付过不少邪祟鬼物,其中就包含各种各样的煞。
按理说,这类煞的形态都会保持着死者去世时的样子,而此地的煞缺失头颅,也就意味着它们都是被砍头而死。
联想到昙华寺的历史,白奕真的心情愈发凝重。
在过去的某个朝代,这片土地上必然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事或者屠杀,才有可能形成如此规模的无头军煞。
“你们快看,前面有灯光!”童姗姗突然指着前方喊了一嗓子。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因惊吓产生的颤抖,但总体来说比瘫在旁边的上官淇状态稳定许多。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百米开外的密林深处透出几点模糊昏黄的亮光,映出一座影影绰绰的建筑物轮廓。
“是个寺庙。”卫莲视力最好,只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光影的质感不似现代化灯具,而像是烛火或油灯,依稀可见的飞檐斗拱和钟楼高塔也正是典型的古刹形制。
“寺庙……昙华寺?!”上官淇抚着胸口喃喃自语。
他们找了整个下午的寺庙遗址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出现在道路前方?这时机也太赶巧了!巧得叫人头皮发麻!
白序棠一只手搭着额头垫脚望向前方的建筑物,迟疑道:“现在怎么办?要走近点观察一下情况吗?”
前脚才逃出无头煞的包围圈,她心中警惕未消,对任何看似安全的地方都持怀疑态度。
白奕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如实告诉几人:“刚才的林子肯定是回不去了,煞这种精怪怨念深重,其汇聚之地会形成类似鬼打墙的力场,干扰人的心神和方向感。”
“长时间待在它们的活动区域,就算侥幸没有遭到攻击也极有可能产生幻觉,原路返回风险太大。”
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发现仍接收不到信号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前行,去那座寺庙一探究竟,要么留在原地等待天亮,但是……”
言及此他仰头望向不见星月的夜空,眉头紧蹙,说出一句令众人背脊发凉的话:“我不确定这个地方还会不会准时天亮。”
静默了半晌,卫莲率先做出决定。
他看都没看另外几人,直接迈开脚步朝着寺庙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意味着坐以待毙,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转机,总要亲自去探查一番才能知晓,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澹台信和Ivor的消失跟这座突然出现的寺庙脱不了干系。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最终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上官淇寸步不离地紧挨着卫莲,距离近到随时都有可能踩到对方的脚后跟,边走还边嘀咕:“奇了怪了,怎么越走越黑?那庙里的灯是接触不良吗……”
虽然眼前的景象处处透着诡异,可他心底还是抱着微弱的幻想,期盼那寺庙中有一位得道高僧,能挥挥衣袖就超度掉外面所有不干净的东西。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这座从远处看尚算灯火通明的庙宇正随着几人的靠近逐渐变暗,等到他们终于踏上大门前最后一级石阶时,整座古寺已彻底沉入黑暗之中,就好像众人刚才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这……这是怎么回事?寺庙里面的人熄灯睡觉了?”上官淇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发问。
他宁愿相信是和尚们集体早睡,也不愿去想另一种更加惊悚的可能性。
然而,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愚蠢的疑问,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沉重而悠远的钟鸣。
“当——”
这佛钟声震得人耳膜嗡鸣,心头发悸。
下一秒,黑灯瞎火的寺庙重新燃起了光亮。
朱红色的寺门被檐角灯笼里的烛火映出清晰可见的轮廓,殿宇的窗棂门缝中也透出暖黄色的光晕,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建筑就这样瞬间焕发了生机。
卫莲心中警铃大作,迅速环顾四周,却发现白奕真等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只剩他独自站在这座突然“活”过来的古刹门前。
就在这时,寺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穿着粗布僧袍的中年和尚走了出来。
见到门外的卫莲,他先是愣了一下,似是意外这深更半夜居然还有人来访,随即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脸上神情温和却难掩疲惫:“阿弥陀佛,施主也是从北边过来的?”
卫莲还没来得及细究对方话语中包含的信息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下午特地新换的适合山地环境的冲锋衣和长裤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仅能起到基础遮挡作用的朽衫,或者说勉强挂在身上的破布条。
而且这衣服并非现代服饰,从款式来看很像是古代底层流民的装扮。
更重要的是,他别在腰后的水果刀不见了。
和尚见卫莲沉默不语,又发觉他虽衣不蔽体,但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皮肤更是异于常人的白皙,只当他是一路逃难受了太多苦楚才导致精神恍惚,不由得心生怜悯,温声道:“赶紧进来吧,这世道……唉!”
由于眼前状况不明,卫莲并未多问,默默认领了这难民的身份,不动声色地跟着和尚跨过门槛走进寺中,来到大雄宝殿前。
还没进门,一片压抑的呜咽和忍痛的呻吟就压过夜间呼呼作响的风声飘了过来。
卫莲定睛望去,却见大殿内灯火昏暗,佛像莲台下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和他差不多衣衫褴褛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未处理的伤口,看上去极尽狼狈。